1053. 和離的婦人(完) 馬車溜得飛快。……(1 / 2)

馬車溜得飛快。

李父左右觀望, 發覺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停下馬車後滿心絕望,他想要跳,可速度太快了, 跳下去說不定會當場摔斷脖子。還有,這兒子傷著腿,怕一路上顛簸傷上加傷,整個人都躺在溫暖的被褥中。那麼軟的情形下想要爬出來, 稍微一點時間是做不到的。

這麼一遲疑, 馬車已經到了山崖邊。李父咬牙,朝著馬車旁邊眾身一躍,還沒忘了回頭看了一眼兒子, 最後的記憶中, 這是兒子驚慌失措的眉眼。

楚雲梨得到消息時,父子已經死了。

李大富受著傷被馬車帶下山崖,車廂被摔成碎片,他整個腦漿迸裂, 而李父更慘, 似乎是想跳車逃生, 結果因為跳得太遲, 跟著車廂一起從山崖上落下, 李大富好歹有個緩衝, 他是血肉之軀直接落下, 連全屍都沒有。

太慘了!

這條道路不甚好走, 多年前也出過這種慘事。因此無論哪個車夫,都會將馬車上的繩子加固又加固。

慘案一出,消息流傳甚廣,周康出麵認了親, 然後帶著二人的屍首回鄉。

周青青也滿身孝服跟在後頭,她很不願意給李家父子戴孝,可母親和哥哥壓著,她不得不帶。心裡不情願,麵上也帶出了幾分,落在外人眼裡,倒像是她在為死者難受。

楚雲梨將手頭的事情交給了管事,也帶著張成才回鄉。

在她有意安排下,兩邊人又走在了一起。

比起母子倆來的時候還需要租坐彆人的馬車,這一次回去算是衣錦還鄉。楚雲梨準備的是又大又寬敞的馬車,還請了一位車夫。

張成才身上的傷已經徹底痊愈,大部分時候都跟著車夫坐在外麵閒聊,出城之後,一起出城的馬車漸漸散開,最後隻剩下了張家和周家結伴。

周康很願意與他們拉近關係,周母也是這個想法,不過被撅了幾次,她有些拉不下麵子來。周青青呢,在看見張家母子華美的馬車時,心裡又羨又妒,也恨張成才的不解風情。

自己哪裡配不上他?

周青青什麼都想要最好的,但她卻很少主動爭取,多半都是等著彆人送到自己手裡。嫁給張成才是她為數不多自己出麵爭取的事情之一,奈何最後沒能成功。

她決定再爭取一回。張家母子擁有那麼多的東西,他們值得!

送棺槨回鄉,靠著周家三人做不到,周康除了車夫之外,還請了幾個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周青青怕丟臉。再說,運送的人裡還有她的前夫君,不管夫妻二人感情如何,哪怕李家騙了她,那邊屍骨未寒,她這裡衝著彆的男人獻殷勤。落在外人眼中就是她不對!

於是,她在停下來休息時找到了兄長,說了自己的想法。

周康要不是為了妹妹惹出的麻煩事,這會兒還在城裡上工呢,他回鄉一趟,要耽誤好幾天,東家會扣他工錢的。其實在看到李家父子的屍身後,他已經有點後悔,聽到妹妹的提議,他頓時眉頭緊皺。

“這件事情不成。”周康見妹妹不滿,分析道:“如果你們有緣分,當初你也不會跟李家結親。那時候咱們家在上,他們在下,人家都不願意娶你。現如今你一個寡婦之身,又如何高攀得上?張成才如今在城裡不光是普通百姓和小商戶趨之若鶩,就是有名的那些富商,也願意招他做女婿。跟那些姑娘比起來,你有什麼讓人看得上眼的?”

這話實在難聽,周青青的臉色當場就變了:“你還是不是我哥?哪有哥哥這樣貶低妹妹的?”

周康跟妹妹住了一段,發現她性子嬌縱且不會看人臉色,她也不是傻到不會這些,就是被寵壞了懶得管外人的想法。這樣的姑娘,也難怪妻子會各種不滿。彆說外人了,他自己心裡都嫌棄。

“我是實話實說。人貴在自知,瞧瞧你乾的那些事吧。”

他吩咐車夫幫自己解決問題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可看到父子倆的屍身時,心頭就特彆沉重,而這些麻煩都是妹妹帶來的。若不是念著嬌妻幼子,他真的有賠命的想法。

越想越煩躁,語氣上就帶出了幾分:“也就你是我妹妹,不然我肯定不跟你住一個屋。將心比心,我都不願意娶你,也就不要為難人家了,湊上去隻會自討沒趣。”

周青青被親哥哥罵了回來,抱著母親就是一頓哭。

周母以前對這個女兒十分疼愛,不想讓她受一丁點兒委屈。但在她的心裡,兒子是比女兒還要重要的存在。如今因為女兒讓兒子做了那樣的事,此事沒人知道便罷,如果讓外人知道再告到了衙門,兒子這一輩子都毀了。

她真的不敢深想,心中焦灼得夜裡都睡不著,聽到女兒的哭聲,嗬斥道:“你哥哥為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人要知足,彆得寸進尺。”

周青青:“……”

她有感覺到母親最近對自己的態度有變化,此時抬頭看見母親的眼神和神情都特彆的冷,心中瞬間就害怕起來。

“娘,我……我想過得好有什麼錯?張成才是我相中的未婚夫,我一直想嫁的人都是他。李家婚事是你們定下的呀……”

周母看著麵前隻顧著推卸責任的女兒,心裡越來越冷。

“青青,當初我跟你爹在成親之前是不認識的,我遵從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年跟你爹磕磕絆絆,爭吵有,偶爾還會打架,但也沒有鬨著要和離。這天底下九成九的夫妻都是跟我們一樣的經曆,到你這裡,怎麼就不行了?跟那些對未婚夫一點都不了解也要嫁過去過日子的姑娘比起來你已經很幸運了,至少,你和李大富算是熟識,人家的爹娘都拿你當姑奶奶供著。這你都過不好……都怪我給你爹把你寵壞了。”

周青青不樂意聽這話,吼道:“我就是不怎麼乾活而已,你們哪裡寵我了?我說要嫁給張成才,不要嫁給李大富,你們聽了嗎?”

她越說越激動,看著周母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

周母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閉嘴!你有沒有看到村裡的姑娘嫁人之後是怎麼過日子的?身在福中不知福,還惹出這麼大的禍……你再鬨,再大點聲,讓那邊的張家母子聽了去就最好了。”

周青青捂著臉,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周康急著回城上工,請人的時候就說了會趕路,眼瞅著眾人都已經解決了三急,又催著啟程。

楚雲梨的馬車比較笨重,走在了他們後頭就很難超過去。當然了,她也不著急,沒錢的時候日子都能過,如今做著那麼大的生意,手頭不缺銀子,等從鎮上回去之後就能買下三進宅子居住,她就更不急了。一路走走停停,偶爾還與張成才登高望遠。

周想要與他們拉近關係,並沒有刻意靠近。保持著一個不讓人討厭的距離。

*

一路還算順利,兩家一起進了鎮子。

眾人先是被那綁著白幡的棺材給驚著,上前一問,得知是李家父子……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倆人好端端去城裡求醫,似乎還打算求周青青回頭,走的時候活蹦亂跳。怎麼就死了呢?

和死了兩個熟悉的人比起來,張春娘母子華麗的馬車就沒那麼重要了,畢竟,張春娘發了是眾人公認的事實,隻是如今她的銀子更多了而已。

李母根本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人當場就暈過去了,醒過來後頭發都白了不少,聽周康說是父子倆在回城的路上馬車繩子斷了以至於二人掉下山崖沒了命……聽著是意外,可她總覺得事有蹊蹺。

“那個車夫呢?”

周康為了撇清自己的關係,當然也將車夫帶了來。

車夫披麻戴孝,一言不發,上前跪在她麵前,一副任其教訓的態度。

李母撲了上去,又抓又撓。

楚雲梨帶著張成才回了家,張家人得到消息全都趕了過來,看到馬車後,態度愈發熱切。雖然也有打聽母子倆的生意,更多的隻是想要讓張春娘將年輕的小輩帶在身邊幫忙……不是想占便宜,隻是想找一份穩定的活計。

“你把小三帶去,打罵都由你,每個月吃住外給他一錢銀子就行。”

“我這個,不要錢,給他吃住就行。你是姑姑,不聽話就揍,打壞了我絕對不找你。”

……

楚雲梨乾脆都答應了下來,她仔細看過,這些人眼中都是純然的歡喜,還有那種自家多了一個有錢親戚的自豪,並沒有貪婪之意。

張成才到了鎮上,才有了幾分自家富裕起來了的真實感。不光是表兄弟之間對他多了幾分拘謹,鎮上的其他人跟他說話誰也變得小心翼翼。

他有些無所適從,不過,早晚都會習慣的。

劉家人聽說母子倆衣錦還鄉,那是一刻也等不得。劉興義父子二人養了這麼久,頭雖然還有點兒暈,但比一開始好多了。

劉興義立即就趕了過來,他的腿隻是讓孫大夫包了兩副藥,這會兒走起來一瘸一拐,真的比那些天生瘸子看起來還要嚴重。

“春娘!”

楚雲梨正坐在人群裡嗑瓜子,聽到他的喊聲,所有人都望了過去。

張家人立即起身:“你來作甚?”

楚雲梨笑著讓張家男人們坐下,自己起身出門。

張家老兩口跟著女兒住了一段時間,看著年輕了不少。後來女兒雖然走了,但大兒子接手了生意,兩人的吃穿上的待遇一直沒變過,如今鎮上人提及二人,都說他們有福氣。張母一扯女兒的袖子,低聲道:“那個混賬心眼不正,你彆跟他單獨相處,彆讓他毀了你的名聲。”

楚雲梨笑了:“娘,他不敢。就說幾句話,他聽了會後悔的。”

饒是如此,張家人緊緊跟在她身後。

劉興義:“……”

當初他與張春娘和離的時候,被這幾個大小舅子揍了一頓,雖都是皮外傷,卻也躺了兩個月才好。

“春娘,我沒彆的意思,就是聽說你日子過得好了,想來看看你,順便問你借點兒錢。一日夫妻百人嘛,我這腿……”

“信不信我把你另一條腿也打斷?”張大哥惡狠狠道。

劉興義縮了縮脖子:“大哥,我對不起春娘,把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如今春娘富得流油,就當我是叫花子,賞我幾個錢花也不行麼?比起在鎮上,其他的人我和春良好歹親近過……”

“混賬東西,還敢攀扯。”張家大哥怒火衝天,衝上前就要打人。

其他兄弟幾個也要動手,楚雲梨眼疾手快拉住他們:“彆打!”

“這混賬玩意該打。”張大哥手背上青筋直冒,明顯氣得不輕卻還是沒有動手,打算說服了妹妹再說。

楚雲梨提醒:“他就是來訛詐我的。你們真要是動手把人打傷了,那才是隨了他的心願。”

聽見這話,張家兄弟一驚,都出了一身冷汗。

“好你個劉興義,心思這般狡詐,差點就上了你的當。”張大哥破口大罵。

楚雲梨止住他們的謾罵:“彆吼了,一會兒他直接倒在這裡,同樣能賴上我。”

張家兄弟:“……”憑著劉興義的不要臉,搞不好真會這麼乾。

特麼的,還真被拿捏住了。

劉興義一臉失望。

楚雲梨抱臂,冷笑一聲:“像你說的,一日夫妻百日恩。當初你確實幫我解了圍,憑我如今手頭的錢財,幫你一幫也沒什麼。”看他眼睛一亮,她話鋒一轉,“但是,你那個混賬兒子,讓李大富將我兒子推下馬車,隻憑這一件事,我沒找你算賬已經是大度,絕對不可能幫你治傷。”

劉興義一臉茫然。

這件事他不知道啊。

楚雲梨再接再厲:“我買得起給成才治傷的藥膏,那藥特彆好用,隻要有骨頭,就能治好骨傷。若沒有這件事,我幫你買一罐也行,現在……做夢去吧。”

劉興義心都涼了,他不願相信這樣的事實,立即道:“你隻是說說而已,我不會蠢到信你這些挑撥。”

“不信?”楚雲梨抽出一疊銀票,每張都是百兩,給兄弟幾個一人發了一張。

劉興義瞬間眼睛血紅。

張春娘是嫁出來的姑娘啊,賺了銀子給娘家那麼多……這人呢,多半都是自己的銀子多到花不完才會拿著到處送人。若二人還是夫妻,這銀子都是他的,都是他的啊!

張家兄弟幾個都愣住,目光一對,立刻將銀票收起,然後衝著楚雲梨道謝。

劉興義被這場景刺激得險些吐血,一想到自己與這些銀子擦肩而過,他就悔得腸子都青了。院子裡這麼多人,再留下來也討不著好,他失魂落魄地一瘸一拐走了,因為走路不便,沒走多遠就摔了一跤。

張家的院子門關上,兄弟幾個活了半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大的銀子,紛紛掏出來重新比對,最後張家大哥從他們手中一一收回,然後連同他自己的那一張全都送到了楚雲梨麵前。

“收好,下回就是想氣人,也彆用這個法子。財不露白!”

張父頷首:“聽你大哥的話,有錢了也彆飄,劉興義這種人什麼時候都不少……回頭肯定有親戚上門來借錢,你最好都彆借。有些人是家裡困難,有心人純粹就是想上門來占便宜。那真正困難的還不上,就算還得上,難道你們還能為了這點銀子從城裡回來收債?”

楚雲梨將銀票推了回去:“給了你們,就是你們的,姐姐和妹妹們都有,回頭我拿給大哥幫她們收著。”

嫁出去的女人,錢財不由自己,讓張家大哥卡一卡,省得被她們的夫家拿去亂花。當下像張家這樣老人還在就已經分家的情形不多,多半都是兄弟幾個住一院,所以妯娌和孩子一屋吃飯,沒分家之前,晚輩手中不能有私財,有了也得上交。

真交上去了,想拿回來可沒那麼容易。

張家人呆住了。偌大的院子裡一點聲音都沒有,連在院子裡瘋玩的孩子都感覺到了肅穆的氣氛。

楚雲梨這一次去城裡之後,就不怎麼回來了,府城相比紅河鎮而言算大,但和其他的府城比起來並沒有多繁華,她以後還會帶著張成才走更遠。這次給出的銀子,也是最後一次。

張家兄弟執意不要,推辭不過,收下銀票時眼睛都是紅的。

他們都覺得自己以前太混賬,隻顧著過自己的日子,沒有多照顧妹妹。吃飯的時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楚雲梨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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