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揚眉:“夫人在威脅我?”
她看向拿著包袱戰戰兢兢過來不敢與自己對視的丫鬟,似笑非笑道:“我以為夫人早就該知道了消息才對,原來現在才知嗎?”
這種轉頭就把她賣了的丫鬟,楚雲梨絕不會留。
果然,周夫人聽到這話,眼神嚴厲地看向二人:“稍後會有人來換你們,回頭你們還是去府裡伺候。”
丫鬟嚇得噗通跪下。
二人心裡都明白,回去後絕對討不了好。
楚雲梨沒有出聲幫她們求情。
周夫人離開後,兩人都哭了出來:“姑娘,奴婢身不由己……”
楚雲梨好笑地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呀。誰讓你們提這事呢?不提的話,我們大家都沒事,結果你們提了,我還是平平安安,你們卻倒了黴。”
陳家夫妻得知女兒搬回來住,隻覺得跟天上掉餡餅到自己頭上一般,特彆歡喜。
沒多久,新來了兩個丫鬟,舊的兩人哭哭啼啼,卻不敢不回府。
*
轉眼到了秋日,府城轄下各處的莊戶已經在秋收,很快就要交稅。
而衙門中的大人也需要準備,這算賬的先生和記賬的師爺那是多少都不夠,他剛來那一年,賬目甚至算到了年後。不光是他不好跟上官交待,也折騰底下的百姓。
這麼說吧,因為人手不夠,收稅的地方就隻能集中,讓一個鎮或者兩三個鎮的人到一處來交。偏偏因為人手太少,一天收不了多少糧食,百姓們搬來糧食之後交不出去,又怕糧食丟,隻能寸步不離,有些莊戶得風餐露宿半個月,才能把事了了。
大人來的那一年,許多人在收稅的地方住了兩個月。他也不想這麼折騰,但哪怕親身上陣,也快不了多少。
城內不是沒有讀書人和會算賬的先生,隻是大部分都被各家商戶請了去。商人請不到先生能提高工錢,可衙門不敢這麼乾,多少錢一天那都是有定數的,超過了就得自己貼。
大人以前也動員過讓各大商戶每家送幾位幫手來,但有些人意思意思送兩個,還是不得力的那種。說起來,人家純屬是幫忙,大人想要追究都不好意思。
今年不同了,大人請了城內大大小小的商戶二十八戶在衙門喝茶。
以前也請過,都是為了稅收。周老爺收到帖子,並未放在心上,隻跟身邊的人囑咐了一句到時記得提醒他。
眼瞅著到了喝茶的日子,周老爺還沒出門呢,就聽說大人的車架到了門外。
官員上門,周老爺心中一驚……他兒子雖多,但都拘著讀書算賬呢,從來不讓他們去煙花之地流連,也沒有狐朋狗友。想到此,他放下心來。
“快開大門請!”
周老爺親自去接,見著人後很是熱情的寒暄。
大人猜到周老爺可能不知道兒子乾的好事,所以提前來試探一下,想要各大商戶嚇唬幾個能乾之人,得周府牽頭。
二人言笑晏晏,大人坐了一刻鐘,無意一般笑道:“我還沒有見過周府的少東家,不過,卻聽過他的名聲。”
周老爺試探半天,沒覺察到他的來意,聽到大人一轉臉說起兒子,他立即想到了兒子看上有夫之婦,跑去把人家夫君打得半死的事……難道大人知道這件事了?
想到此,周老爺渾身一涼,額頭上冒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一瞬間連大兒子被抓走之後再培養哪個兒子接手家業都想到了。
“周府的少東家可是個情種,那不是嘴上說說,還立了字據,願意以周府換佳人平安。”
周老爺聽到這話,隻覺一頭霧水。
“什麼?”
原來不是因為兒子傷人的事?
“那字據還有人特意送到了衙門裡公證,周老爺不知道麼?”
周老爺根本聽不明白他的話。
大人點到即止,立刻起身告辭。說實話,身為官員這樣逼迫轄下的富商實在是不合適,可他是真的沒辦法了。
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這些富商每家出個上百人,最多半個月就能把糧食收齊。花費的那點工錢對他們的家底來說,彆說九牛一毛了,連根毛都算不上。
看到大人離開,周老爺急忙親自去送。甚至還目送馬車離開了府裡,直到看不見了,他才沉著臉吩咐:“準備馬車,我要出門!”
周夫人聽說大人來了,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她其實猜到了大人的來意,卻始終不敢麵對。得知大人一走的老爺就要出門,她瞬間嚇得魂飛魄散,最後的僥幸也沒了。
“老爺,您要去哪兒?”
趕在周老爺的馬車出門前,周夫人終於趕到。
“我去見阿樓,那個混賬,背著我乾了不少荒唐事。”他越說越怒,還踹了一腳,放在門口的踏腳凳翻滾著落在地上,發出砰一聲。
周夫人被這聲音嚇得身子都抖了抖,周老爺眯眼看她,“你知道?上來!”
前麵一句還是疑問,後一句就是篤定。
周夫人不敢上,可又不得不上。
馬車駛動,周夫人眼淚就落了下來:“老爺,阿樓他也是被人害了……”
“閉嘴,我要聽他自己跟我說。”周老爺看到自家妻子這副模樣,一顆心沉到了穀底。因為這代表兒子確實做了那樣的事,自家確實有把柄被大人捏在了手中。
周深樓在隔壁的女人搬走之後,心情特彆暢快,還沒高興兩天呢,就看到父親怒氣匆匆而來。
“周深樓,給我滾出來!”
“爹?”周深樓沒有在屋中,秋老虎特彆厲害,曬著房頂屋中特彆悶熱,於是他挪到了院子裡。有風吹著,人會舒適不少。
周老爺回頭看到兒子藏在花木之中,姿勢閒適鬆散,氣不打一處來,上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因為周深樓從小就比較聰明,很會討父親歡心,因此他長這麼大沒挨過幾次打,被父親打臉還是頭一遭。
他捂住臉:“爹,兒子做錯了什麼?”
話問出口,他心頭已經有了預感。
周老爺大怒:“你寫了一張什麼字據交到衙門?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何不提前跟我說?我不是大人上門,老子還被你蒙在鼓裡。快說啊,你是木頭嗎?”
周深樓低下頭:“是……是有一張字據。不過不是我想寫,是被人逼著寫的。”
接下來,他挑挑揀揀把事情說了一遍。
周老爺聽得直運氣:“所以,你是想跟我說,你住在這個院子裡並不是因為寵那個女人,而是被人給拿捏住了不得不陪著?”
在說那些已經發生過了的事情時,周深樓還是有所保留。寫了那樣一張字據已經惹了父親厭惡,他可不敢讓父親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生孩子,因此,誰說自己住在這裡方便請大夫,隻說被陳婉晴威脅。
周夫人歎氣:“阿樓早就後悔惹了那個女人,也早就想跟你認錯。隻是他不敢,再說你忙啊忙的,他也沒機會說。”
周老爺根本就沒有將這些話入心,滿腦子都在想應對之策:“那東西必須拿回來!陳氏呢?讓她出來!”
周夫人低著頭:“她回家去了。”
周老爺:“……”
“你們母子可真是好樣的,讓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拿捏住。憑著這東西,她讓你們去死,你們去不去?”
周深樓:“……”誇張了,去死是絕對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