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意親近阿河,就證明她沒有和離的想法。隻要大家還是一家人,就什麼都好說。
“阿河這一去,又是七八天了。”楚雲梨垂下眼眸,“我這些天守著表妹,不分晝夜地給孩子換洗,一天還要做五頓飯,人都蒼老了好幾歲,說起來,我嫁過來都兩年多了,彆說新衣,連張帕子都沒買過,我想去鎮上轉一轉,買身衣衫,買些脂粉。”
換做往常,陳蘭花連這種想法都不敢有,就算有這大逆不道的念頭,也絕對不敢在婆婆麵前說出來。
柳母不敢發脾氣,耐著性子笑道:“咱們普通人家的媳婦,講的是賢惠溫柔孝順,不需要美貌。你買些脂粉塗了,一會兒村裡那些長舌婦會說閒話的。”
“我就想買。”楚雲梨一臉認真:“剛才爹要打我,太嚇人了,我這心裡害怕,要是不給的話,我是不敢在這個家裡住了的,剛好這幾天我爹娘在收豆子,需要人手,我回家去住幾天吧。”
柳母怕的就是她回家。
哪怕沒有哭著回去,家裡都肯定會問嫁出去的女兒有沒有受委屈,到時候兒媳把今日吵架的這些事情說了出去。讓陳家人知道了阿河跟他爹後腦勺有發旋,烏冬兒生下的孩子也有……他們要是懷疑了,肯定會上門來吵鬨,到時鬨得沸沸揚揚,肯定會讓錢公子知道。
就算是陳家夫妻倆不信,可這三人的發旋長在同一個位置挺稀奇的,他們肯定會當笑話一般說給彆人聽……也很可能就傳入錢公子的耳中了。
“我拿錢給你。”
楚雲梨看她遞過來一把銅板,道:“我要二十兩銀子!”
柳母瞪大了眼:“你怎麼不去搶?”
對上兒媳的目光,她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兒媳已經篤定了冬兒那個孩子是阿河的,是故意獅子大開口。
兒媳在威脅自己!
柳母心中怒極,卻不得不受了這番威脅,咬牙道:“家裡沒有這麼多的銀子。”
“要是沒有,我還是回娘家去問我爹娘要錢買新衣。”楚雲梨說著,抬手整理碎發,一副要出門的模樣。
柳母暗自咬牙:“給你十五兩,這是家裡所有的積蓄。你再要,把我逼死,我也拿不出來。”
“先拿來吧。”楚雲梨輕飄飄道。
柳母回房後,跟柳父低聲爭執了一番。很快拿來了十五兩銀子。零的整的全部加在一起,裝了好大一包。
楚雲梨接過來,放在一個小箱子裡抱著出門。
這些銀子真的是柳家所有的積蓄,柳母看她要抱著銀子走,隻覺得心肝脾肺腎都在痛:“蘭花,你是柳家的兒媳,我們才是一家人,我是真的把你當女兒一般疼愛的。這銀子你要拿到哪兒去?”
“花啊!”楚雲梨一臉理所當然,“既然是一家人,這銀子我就更該花了。”
柳母一跺腳,想著乾脆跟她一起上街算了。
楚雲梨察覺到身後跟來的人,道:“我想一個人轉,你彆來。這心裡煩著呢,你非要來的話,我就不去鎮上了,直接回娘家去。”
從一開始,柳父就不讚同妻子把家裡所有的積蓄交給兒媳,他在院子裡聽到兒媳這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氣勢洶洶出門。
他一臉凶相衝過來,似乎要打人,楚雲梨心裡生出了防備,都已經準備反擊了,卻見他隻是伸手過來拽自己的袖子。本來可以躲開的,她沒有躲,順著他的力道被拽回了院子。
柳父動作粗魯,進了院子後一腳踹上門,轉身就去柴房拿繩子。
“彆傻站著,把她摁住。”
這話自然是對著柳母說的。
柳母不太想把事情往壞了辦,在她看來,這女人嫁出去之後,從身到心都是夫家的。之後若是想離開,不管是和離也好,休妻也罷,甚至是守寡,無論什麼樣的原因,隻要在夫家過不下去回了娘家,女人的名聲都會受損,都免不了被人指指點點。
陳蘭花膽小乖順,應該沒有麵對眾人異樣目光的膽子,她再生氣,過兩天就會好。再說,兒子都要回來了,以前兒子對她不太好,這一次隻要態度軟一些,兒媳一定會偏向自家。隻要兒媳願意維護兒子,之後再有了身孕,冬兒孩子的身世就不會傳出去。
可男人的話,柳母不敢不聽,當即一臉為難:“蘭花,你先委屈兩天。事關重大,阿河會趕回來跟你解釋的。”
說著就要上手抓人,剛伸出手,柳母隻覺得眼前一花,再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摁在了牆上,然後她就發現無論是手還是腳都已經被身後的人製住,根本動彈不得。
等到柳父拿著繩子出來時,就看到妻子被摁住了。
楚雲梨回頭:“爹,這摁得可還合適?”
柳父:“……”
“你做什麼?趕緊放開你娘!”
楚雲梨並不鬆手,一臉莫名其妙:“你讓我摁的呀。”
柳父看她裝瘋賣傻,心頭的怒火更甚,拿著繩子像教訓牛似的,直接甩了過來。
當前婆媳倆的姿勢是柳母趴著牆,楚雲梨在她身後摁著,這繩子甩來,最先落到的是楚雲梨的背。
眼看繩子就要落在身上,楚雲梨鬆手側身,下一瞬,院子裡就傳出了慘叫聲。
楚雲梨掏了掏耳朵:“這聲音吵得人耳朵疼。”
這麼大的動靜,左鄰右手都聽見了,很快外麵就有人問:“他叔,怎麼回事?”
楚雲梨立即答:“大家快進來呀,我爹他發瘋了。一言不合就朝我娘身上打,我娘都要被他打死了,你們趕緊進來幫幫忙。”
本來人家還不好意思進,聽到裡麵需要幫忙,飛快進了院子。不過眨眼之間,院子裡男女老少站了有十幾人。
柳母背上挨了幾道,被打到的地方的料子顏色都變得淺了,麵對眾人看向柳父譴責的目光,她急忙裝作自己一點都不疼的模樣,笑著道:“我們夫妻鬨著玩兒呢,蘭花沒注意,以為我挨了打……沒有那回事,大家忙自己的去吧。”
楚雲梨也不解釋,看向人群,問:“有人去鎮上嗎?咱們一道啊!”
村裡的人一年到頭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忙地裡的活兒,哪怕鎮上離得不遠,也不可能天天去。有些人個把月才去一趟,家裡需要的油鹽醬醋偶爾會讓彆人順路帶回來。
聽了這話,隔壁的嫂嫂立即道:“你幫我帶點彩線吧,我家那丫頭學著編手鏈,我要了幾天了,今早上還跟我鬨。我是怕了她了……”
楚雲梨笑著答應了下來,又答應給另外兩位大娘帶鹽,然後跟著她們一起往村口走。
這一回,柳家夫妻再也不敢阻攔。
柳母隻希望陳蘭花還沒有生出離開兒子的想法,不要把那些銀子全都糟蹋完了。
銀子是好東西啊。陳蘭花是家裡的老大,從小沒少被爹娘吩咐著乾活,可村裡的姑娘都是這麼過來的。比起她們,她身為家裡的老大,衣衫到鞋襪都是新的,且爹娘也不會拿孩子撒氣。所以,她被害死時,還遺憾自己嫁了人後沒能好好孝敬長輩。
楚雲梨會賺錢,也特彆會花錢。尤其她手頭這些銀子花了能讓柳家夫妻難受,她用起來就更不會手軟。到了鎮上後,她先租了個牛車,去了糧店各種好糧要了一百斤,然後又去了布莊,給雙親買了兩套成衣,還各自選了一套綢衫……鄉下人過得簡樸,新衣是有錢也舍不得買的,綢衫更甚,讓陳家夫妻花錢買,跟要他們的命差不多。
除此外,給陳蘭花那些弟弟妹妹每人買了兩套衣衫,連嫁進來的弟媳婦和一個未過門的弟媳婦,甚至是四妹的未婚夫都準備了,不止有衣衫,還配了鞋襪,林林總總塞了滿滿當當一大車,裝車的時候,她閒著無聊,去銀樓給陳母選了一雙實心的銀鐲子。臨走前,還一路走,一路買了不少熟食。反正隻要看見的,她都會買兩包。
家裡人多嘛,陳蘭花那些弟弟妹妹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次點心瓜果,燒雞這些更是逢年過節才能分到一點。如果讓他們敞開了吃,這些用不了兩天就能吃個乾乾淨淨。
東西太多,牛兒根本走不快,楚雲梨還不讓車夫催促,就慢慢悠悠走著,直到半個時辰後,牛車才入來陳蘭花所在的村裡。
不管誰家買這麼多東西從村裡路過,都會引人側目。看見楚雲梨,眾人紛紛打招呼。
“蘭花,你買這麼多,是準備開鋪嗎?”
楚雲梨隨口道:“哪兒啊,我家裡人多,這些是孝敬爹娘的。”
眾人一陣驚呼,有人想到什麼,笑道:“你婆婆也來了,剛才還聽到你娘喊吃飯。你們婆媳沒商量著一起走麼?”
村裡人都覺得陳蘭花身上肯定有事發生,出嫁女買這麼多東西送到娘家,換了哪個婆家都不願意。
不管是真心想拉架也好,想看笑話也好,眾人都有意無意的往陳家院子走。
牛車再慢,也比走路快一點。楚雲梨的牛車停在門口,先被端著飯在門口吃的小五看見了,她歡喜大喊:“姐姐,你回來了?”
小五頭發枯黃,卻梳得整齊,上麵還帶著一朵有些舊了的小花。家裡孩子多,要吃掉不少糧食,沒什麼閒錢,因此,兄弟姐妹用東西都特彆愛惜。
楚雲梨摸了摸她的頭,笑吟吟道:“姐姐給你買了新衣,還買了頭花和帕子,買的鞋子也繡著花。”
陳家五妹隻覺得做夢一般。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院子裡的人都起身到了門口。柳母是客人,比較矜持,沒好意思奔到門口看,不過聽到兒媳說的話後,她就知道不好,扭頭就看見牛車上一大堆東西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當即,她隻覺得心像是被人剜了一刀似的,痛得她喘不過氣。
買這麼些,得花多少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