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夫妻倆認為, 不乾人事的是那老兩口,趙長南這個女婿還是不錯的。女兒不想讓人進來,那是還在氣頭上。可有兩個孩子在呢, 加上夫妻倆這幾年感情不錯, 隻要沒有長輩摻和的話, 日子還是能往下過的。
因此,張母沒有把女兒的話放在心上, 側身讓開一條路。
趙長南挺尷尬的:“娘, 盼柔又生我的氣了,這一次是我不對。我是來道歉的。”
張母笑了笑:“盼柔被我們寵壞了,脾氣有點大, 你多擔待。”
她又要教訓女兒的意思,且不說這一次的事情女兒沒有錯。就算有錯又如何?
夫妻倆辛辛苦苦攢錢買宅子, 為的就是不讓女兒看公公婆婆的臉色, 結果, 辛苦一場,那不要臉的長輩還是跟了過來, 還在女兒的院子裡指手畫腳,憑什麼呀?
女兒收留他們一家, 乾活回來還給他們買菜做飯, 那是教養好,可不是讓人得寸進尺的軟包子。該生氣就生氣, 也該讓趙家人知道自己是站在誰的屋簷下端的誰的碗。
趙長南繞到前院, 一眼看到桌前坐著的母子三人, 他有些不自在的先喊了嶽父,然後坐在了楚雲梨的旁邊。
“盼柔,彆生氣了。”
楚雲梨似笑非笑:“你吃飯了?”
沒呢。
一家子上下除了兩個孩子都在生氣, 誰也不願意進廚房。趙長南跑去廂房勸了母親許久,好不容易才讓母親的臉色好看了一點。不過,母親也放下了話,必須得讓張盼柔道歉。
趙長南為難得很,在家就得聽母親那一通,娶了媳婦忘了娘之類的話,他乾脆跑了出來,看看這邊的情形。
桌子上的飯菜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趙長南覺得口舌生津,剛才還不怎麼餓,這會兒感覺餓得前胸貼後背,忍不住揉了揉肚子。
張父看在眼裡,道:“去廚房拿碗筷。”
他們對女婿可不會像對客人那麼熱情,進門了就是一家人,說起來女婿還是晚輩,身為長輩不可能去伺候一個晚輩。
趙長南也不見外,去廚房取了碗筷。
張家夫妻倆這樣對待趙長南,楚雲梨能理解。畢竟過去那幾年趙長南挺勤快的,這邊院子有個什麼事,他都願意幫忙,對待張盼柔也算貼心。
隻要是真正疼愛女兒的人家,在女兒成親之後,就不會想著讓二人分開,吵架了也會儘力撮合。
張母重新坐下:“婉兒臉上的傷,我看了真的挺難受的,剛才都忍不住哭了。孩子在我跟前長大,不管多淘,我都從來沒有動過她一個指頭……大人再怎樣,都不能拿孩子撒氣。孩子不懂得那些大道理,他會以為大人的脾氣喜怒無常,久而久之,膽子會越來越小,在長輩跟前連句話都不敢說……不是我說你娘不對,婉兒都這麼大了,能聽得懂話,你也回去跟你娘說說,下次婉兒要是做得不對,耐心一些跟她講道理嘛。”
趙長南忽然覺得沒那麼餓了,辯解道:“我娘脾氣急了點,我們兄弟小時候她也是這樣的,相比之下,已經改了好多了。婉兒有些不聽話……”
張母聽不得彆人說自己的孫女不好,板著臉道:“說一遍不聽,那就多說幾遍嘛。婉兒不是討人厭的孩子,我們左右的鄰居包括一起上工的那些人家,都喜歡把婉兒接到家裡玩耍,你說要是婉兒真的淘氣討人厭,人家也不會喜歡到往家裡接,還給她買東西吃啊。就是在家裡,婉兒這麼大點就知道照顧弟弟,比她娘當初強了不止一點,這麼乖巧的孩子都下得去手,我是真不知道你娘怎麼想的。孫子是寶,可婉兒也是你的親生血脈,不是撿來的野丫頭啊。”
“少說兩句吧。”張父看見女婿的臉色都不太對了,忙讓妻子住嘴,反正該說的都說了。他想了想,補充道:“孩子確實不能太寵,下次孩子要是不懂事,你們實在想打的話,就打她的大腿屁股,那些地方肉多,打不壞人。”
趙長南放下了碗筷:“爹,我娘打人的時候動作太快,我沒來得及阻止……”
“你是根本就沒想阻止。”楚雲梨一點麵子都不打算給他留。
趙長南抿了抿唇:“盼柔,婉兒是你生的,可也是我女兒,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她挨打?當時是真沒反應過來。”
楚雲梨霍然起身,抬手就把趙長南的碗給摔了,怒氣衝衝道:“婉兒挨打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趙長南啞然。
當時他抱著侄子。
楚雲梨不放過他,冷笑道:“你乾一天活回來不累?連自己親生的孩子都不想帶,跑去給彆人抱孩子……”
趙長南有些惱:“你在說什麼?那是我親侄子,孩子才幾個月就沒了爹,隻看在親兄弟的份上,我也該多照顧。”
“把人接到家裡好吃好喝像祖宗一樣供著還不算照顧?”楚雲梨語氣咄咄逼人:“三個大人在家閒著,確實有幾個孩子,可三個大的孩子都不用怎麼管,隻有那個抱在懷裡的孩子最讓人費心,三人就帶個娃,比你這個在外頭乾了一天活的人還要辛苦?需要你回來幫忙帶孩子?”
當下普通人家的婦人,帶著孩子還要做飯洗衣打掃。不是不辛苦,而是在外麵乾活賺錢養家的男人更辛苦,女人帶孩子乾家務根本不敢喊累。
趙長南啞然,囁嚅道:“孩子沒爹,我多抱抱……”
楚雲梨打斷他,吼道:“不如你直接去做孩子的爹算了。”
“盼柔!”張父嗬斥,“越說越不像話。不要在這裡吵,要吵滾回家去吵。”
楚雲梨彆開臉:“趙長南,我今天沒法跟你好好說話,看了你就生氣,你先離了我眼前。對了,趕緊讓你娘他們搬走。”
趙長南都起身準備離開了,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道:“那是我爹娘,他們想來跟我住一段時間,我身為人子,哪裡說得出把人趕走的話?”
張母皺了皺眉,女婿的話也有道理,她看了一眼女兒想說兩句,到底還是忍住了。
楚雲梨從他進來一直都在生氣,這會兒更是不客氣地道:“他們想跟你住,完全可以把院子租好了接你去住啊!”
趙長南麵色乍青乍白:“盼柔,我們是夫妻,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也希望你說話不要這麼難聽。”
楚雲梨板著臉:“哪句話難聽,你指出來。”
“院子是你們家的沒錯,可我跟你是夫妻,他們是我的長輩,也就是你的長輩,住幾天怎麼了?”趙長南很是不能理解,“是,我娘教訓了婉兒,可哪個孩子不是打著長大的?”
張家夫妻在旁邊聽著女兒跟女婿吵架,本來還想勸架,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張母出聲道:“長南,懂事的長輩是不會給兒女添亂的。沒有人攔著你孝敬爹娘,可當初我們兩家說好的……有些話很難聽,大家都是一家人,如非必要,我也不想說那些話來傷感情。盼柔今天確實有不對,不該衝著長輩嚷,但你就一定做對了麼?事實上,你跟盼柔住的院子是我們夫妻買的,你爹娘沒地方住,來暫住幾天,那是我們盼柔願意孝敬長輩,可不是該他們的。現在他們都鬨得你們小夫妻吵架了,盼柔也直白地說了希望他們搬走,這種時候他們如果懂事,你適當的表示一下自己的為難,他們就該找院子搬!”
成親幾年,這是張母第一次明確的表示不希望女兒的院子裡有彆人住,也是第一次提醒院子屬於張家。
趙長南麵色青青白白:“我……我儘力吧。”
他抬步就走,明顯帶著怨氣。
張父看見了,道:“長南,你娘著急,話說得不太好聽,你彆放在心上。”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不能把人給弄得跟自家離心了。
趙長南胡亂點點頭,很快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張父歎氣:“盼柔,他這還是怨上咱們了,回頭你耐心一些,把人哄回來。男人喜歡溫柔的女子……”
“憑什麼?”張母怒氣衝衝,“盼柔又沒錯。”
張父無奈:“這夫妻之間過日子,不是非要爭論個誰對誰錯,放低身段哄一哄沒什麼要緊。”他看了一眼屋簷下排排坐,分糖糕吃的兩個孩子,“就當是為了孩子。”
張母還是氣不過,卻也沒有再反駁。
出了這樣的事,院子裡的氣氛不太好,不過,有兩個孩子玩鬨,張家夫妻的心情倒是很快好轉了起來。
一夜無話。
翌日,楚雲梨按照張盼柔去鋪子裡上工的時辰出門。
張盼柔從小跟母親學繡花,這份活計不算辛苦,就是有點傷眼睛。張母現在看人都是重影,因此不讚成女兒一直關在家裡繡,她托了關係,讓女兒去鋪子裡做了教人繡花的師傅,工錢不如繡花賺得多,但絕對比賣力氣的苦工高多了,加上趙長南的工錢,夫妻倆每年都有結餘。因為養孩子的錢多半是老兩口出的,每年存下來的錢就更多了。
這活兒不累,送姑娘來學繡花的都是附近的人家,反正有天分就多指點幾句,沒天分隨便講一講,懂不懂看自己。
張盼柔做得不錯,挺得人尊重。
這活計對一個女人來說,確實不錯,工錢高,不辛苦。偶爾能收到那些小姑娘帶來的吃食和禮物,雖然不貴重,也聊勝於無。可楚雲梨不愛這樣要死不活的熬著,她當日和往常張盼柔一般指點那些小姑娘,得空了就拿著張盼柔繡剩下的東西,半天時間繡完,重新選了一塊上乘的料子架好。
這屋子裡所有的人都是來學基本繡法的,拿過來的料子也都是最便宜的,偶爾有好的,那也是特彆小的碎步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