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被噎得接不住話。
楚雲梨還沒有說夠, 自顧自繼續道:“既要村裡姑娘的賢惠,又要城裡姑娘的富裕和美貌,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她目光落在愈發尷尬的周光耀臉上, “攤開來說吧,想讓我進你們那個廚房做飯,你們也彆白費心思了, 說什麼我都不會去的。還有,想讓我伺候你, 這輩子都不可能。”
周光耀在她的目光中不好再裝啞巴:“我沒讓你做飯, 那是我娘的意思。長輩嘛,對晚輩的要求總是要高一些的。娘比較疼我,總害怕我在城裡吃不好穿不好,所以……”
“你沒娶我之前,她就不害怕嗎?那時候她囑咐的誰?”楚雲梨滿臉譏諷,“那時能讓你受委屈, 現在就不能了?你們當我是什麼?”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差撕破臉了。
周家肯定是不願意放過柳如蘭這麼個兒媳婦的,李氏看婆婆下不來台, 立即道:“弟妹, 有早飯吃。之前我們熬的是粗碴子粥,因為你來了,所以特意熬的是細糧,香得很。你嘗一嘗。”
李氏進廚房盛了一碗遞到楚雲梨的手裡。
楚雲梨接過,心下感慨著柳如蘭的倒黴,上輩子柳如蘭小產之後,還被一家子折騰起來給他們盛粥,給每個人盛一碗, 一一遞到個人手中,還說這是周家新媳婦的規矩。
柳如蘭不想讓周光耀為難,不想讓周光耀的名聲有損,所以忍著不適照辦……也不能說柳如蘭的想法完全是錯的,維護自家男人沒有錯。隻能說,周家不乾人事。
楚雲梨緩緩喝粥,周光耀知道她對自家生出了抵觸,貼心地將配粥的小菜送到她麵前,這其中還有幾盤是昨天晚上的剩菜,隻是都放在楚雲梨的另一邊。
一家子狼吞虎咽,周光耀吃完後,道:“如蘭,我難得回來一趟,一會兒想去拜訪一下當初為我啟蒙的夫子,禮物都是準備好的,你要去嗎?”
楚雲梨起身:“當然,不去那是失禮。我娘不允許我做這種事。”
夫妻倆拿著給夫子準備好的禮物出門,楚雲梨出了院子後還沒走多遠,忽然回頭,剛好看見周母滿臉義憤填膺地正和家人說著什麼。
不用湊過去聽,楚雲梨也知道她在控訴小兒媳婦。
“周光耀,你打算在家住多久?”
周光耀也不確定,依他的意思,住個十來天,連同在路上的時間,前後耽擱半個月。可看這個架勢,柳如蘭溫溫柔柔的居然敢和全家人作對,加上昨天晚上還看見了玉蘭和他相見。他覺得……還是早點回城比較好。
“拜訪了夫子,回來後我就和家裡人商量。如蘭,我知道你不習慣,這樣吧,我給你保證,最多五天,五天後,我們就啟程回去。”
楚雲梨頷首。
周光耀看著她的側臉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楚雲梨看著腳下的路。
周光耀囑咐:“你小心點,路不好走,彆摔著。要不你扶著我吧?”被拒絕後,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試探著道:“我爹娘辛苦操勞了大半輩子才把我們幾個孩子養大,他們脾氣固執,偶爾會說些不好聽的話,我希望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和他們計較,行麼?”
“可以啊!”楚雲梨答應得爽快。
見狀,周光耀心裡有點兒憋悶,因為柳如蘭根本就不是這麼做的,昨天到現在,好幾次都險些打起來。
“比如我娘讓你去廚房……”
楚雲梨頓住腳步,猛然扭頭看他:“你非得在這件事情上為難我麼?剛才我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周光耀沉默。
“如蘭,我娘很辛苦……”
楚雲梨打斷他:“她又不是今天才辛苦的,她辛苦是因為你爹不夠富裕,因為你爹沒本事,也是為了你們兄弟姐妹,我嫁給你,一文錢的聘禮都沒要。她辛苦與我有什麼關係?周光耀,你自己想怎麼體諒你爹娘是你的事,不要為難彆人。”
周光耀喉嚨梗得厲害,辯解道:“你不是彆人,你是我的妻子。既然嫁給我了,就該……”
“嫁給你就該做什麼?”楚雲梨又不走了,停下來看著他,“當初你隻告訴我你家裡窮,聘禮拿不出來,也沒有我住的地方,可從來沒有提過我嫁給你之後必須要做些什麼,既然沒說,我就當沒有!周光耀,你該不會以為我有了孩子之後就會對你百依百順,還會答應你們家那些離譜的要求吧?”
周光耀一臉為難:“你就不能為了我妥協麼?”
“我為你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人不能得寸進尺。周光耀,我再說最後一次,彆強迫我做我不願意的事,強迫得多了……”楚雲梨認真道:“你知道我娘是做什麼的,女子名聲於她而言就是個屁。彆人家的姑娘嫁人後再和離家裡會容不下,她不會。人家和離想尋死,我要是去尋死,會挨揍的!所以,你娶彆人,可能是娶進門就能各種訓誡,把人打得半死人家也不會離開你。但我不會!”
周光耀:“……”
他知道不能繼續勸了,乾脆點到為止,伸手指著前麵山坳處的人家:“到了。”
周光耀的夫子還不是童生,隻是讀過幾年書,考過縣試,兩次不中,又因為接下來兩次想要進城趕考時被暴雨攔路,加上家中又出了一些事,便放棄了。周光耀剛開始鬨著要讀書的那兩年,家裡不舍得銀子,他就先在這裡跟著學了兩年,認了許多字。
他算是這位老人最得意的弟子,看見二人前來,夫子特彆歡喜,非要留兩人吃飯。桌上說著當年趕考時的細節,期間也沒忘了招呼楚雲梨。
“你運氣好,至少人和,也不用為了銀子發愁。肯定能夠考得功名!”
他這話真心實意,周光耀特彆歡喜,連連保證自己會認真讀書。
離開夫子家中,才過午時,周光耀喝了酒,走起路來有幾分意氣風發的架勢,夫子的話他聽進去了。再有方才去時妻子強調的那些話,他明白,不能再讓家裡人逼迫柳如蘭,不然,萬一真把柳如蘭逼急了,她不要他了,他這科舉還怎麼考?
而夫妻倆不在的時候,周家人也進行了一番商議,他們認為,如果不把柳如蘭壓服了,以後家裡得不到周光耀的好處!
往近了說,可以讓柳如蘭拿銀子出來,先把家裡的賬平一平,再給點銀子讓家人多吃細糧和葷腥。往遠了說,日後周光耀可是要做秀才甚至是舉人的。如果柳如蘭一直這麼摳,一直和周家分得清清楚楚,那他們之前那麼多年的付出就一點回報都拿不到了。
這怎麼能行?
周光耀有話要對家人說,剛好周家也有話講,一回家,他們不知不覺間就全部關到了一間房子裡。李氏在外頭“陪著”弟媳婦,特彆想知道裡麵的動靜隻能忍。甚至是裡麵的人說話聲音大點,她還要發出動靜來提醒。
楚雲梨吃著周家采來的杏子,假裝不知道一家人在商量怎麼炮製自己,兀自吃得香甜。
李氏特彆羨慕她:“弟妹,你這衣衫料子太滑了,以前我見都沒見過。二弟帶了你來,讓我長了好多見識。城裡的姑娘都跟你一樣好看麼?”
“當然不是。”楚雲梨伸手摸著自己的臉,“她們最多就是比村裡姑娘白些,不是每個人的長相都標致。”說到這裡,她似笑非笑,“我娘做什麼的,你們應該聽說過。”
李氏沒想到她會主動提,有些尷尬地點點頭:“是聽過一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