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是你爹。”錢正平再一次強調,“這世上願意遷就你的人,除了你娘就隻有我。當年我確實做了一些不合適的事,以後我會儘力彌補。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跟我說。”
周大明本想一口回絕,眼角餘光瞥見門口站著一抹玫紅色的身影,頓時心中一動,用手摸著下巴,笑道:“想要什麼都可以?”
錢正平見兒子終於願意提要求,心中一喜,再次點頭。
周大明一樂:“來個一萬兩,先把我砸暈再說。”
錢正平:“……”
他所有的家當加起來也才這麼多,不可能通通給兒子,估摸了一下兜裡的銀票,道:“我可以給你二百兩。”
周大明嗬嗬:“你給侄子平事都是三百兩,對我隻舍得給二百?合著我連你侄子都不如?既如此,彆裝大方啊!滾出去!”
這話很不客氣,錢正平惱了:“年輕人不要太犟。人這一輩子會遇上許多事,總有求人的時候。處事緩和些,也是為自己留退路。”
語罷,拂袖而去。
周大明看著他背影,臉色陰沉。
“我就是死,也絕不會求到你門前。”
已經出門的錢正平聽到這話,氣得夠嗆。再想要找兒子理論,又知道並不親近的父子兩人在這種事情上不可能達成一致。再回頭去吵,隻會讓本就不深厚的父子感情更薄幾分。
*
錢大元鬨出了事,最近都不出門,其實是不好意思出門見人。
周大明因為錢正平,不願意在家待,每日早出晚歸。沒有貨送了,他還跑去打短工。
鎮上共有四條繁華的街麵,其中有兩條街住的都是富貴老爺,那邊經常整修院子。有時候好好的院子就要拆了重建,周大明閒來無事,跟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夥伴過去做工,想著賺點得點。
幫彆人做工,每天在東家那裡吃一頓飯。周大明不是個挑食的,東家給什麼就吃什麼,特彆好養。彆人會想要到街上來買肉打牙祭,他從來不跑,吃完了就抓緊時間眯一會兒。
下午,周大明跟小夥伴一起回家,還沒走多遠,就聽見了前麵傳來呼喝聲還有女子的求饒聲。
兩人循聲望去,一眼就看到是一個年輕的姑娘正在被父親暴打。
周大明不是第一回看到這樣的情形,挨打的這個姑娘叫曹小玉,她爹喜歡喝酒,喝了就愛打人。以前也有人看不下去上前阻止,不過,跟酒瘋子沒法講道理,最後都是不了了之。
曹小玉被打得鼻青臉腫,看到二人過來,立刻藏到了二人身後,哭著道:“周大哥救我!我爹他又喝酒了,他要打死我。”
此時的曹小玉頭都破了,血從額頭上流下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周大明皺了皺眉:“你先躲一下啊,打不過還躲不掉嗎?”
與周大明一起乾活的人叫麥子,他已經娶了媳婦,聞言讚同道:“你跑啊!跑去你叔叔家,外祖家,等你爹酒醒了再回。站著挨打,傻子都不這麼乾。”
曹小玉哭得特彆傷心:“我真的不想留在家裡了,再留在家裡我會被他打死的。你們救救我吧……算我求你。”
一邊哭求,一邊朝著周大明跪了下去。她滿臉哀求,抓著周大明的衣衫不撒手。
周大明想要躲開,已經遲了,他努力掰開麵前姑娘的手指:“男女授受不親,你這不合適。趕緊撒手。”
“周大哥,你娶了我吧。”曹小玉不止沒有鬆手,反而抓得更緊。
“我真的想嫁人,嫁人之後我就有自己的家。我不嫌棄你娶過,以後我會好好伺候你,也會好好伺候伯母。”
此時的曹小玉看著特彆可憐,她抓著周大明的衣衫,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稻草。
但是周大明不想這麼草率的決定自己的婚事,用了點力氣,狠狠將曹小玉扔開,力道之大,動作之利落,讓邊上的麥子都愣了愣。
“大明,你沒娶媳婦,又這把年紀了。娶了小玉也不錯啊,當是救她了。”
麥子覺得挺好,周大明卻變了臉色:“是兄弟就不要亂說。婚姻大事,得講究父母之命,我的媳婦,必須要我娘點頭才能進門!”
“小玉挺好的,伯母肯定也會喜歡。”麥子不覺得這是大事,“你要是不好意思主動提,我去給伯母說。”
曹小玉見狀,急忙跟在了麥子的身後。而不遠處的曹瘋子跌跌撞撞,已經摔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楚雲梨盤點完了貨物,又在掃灰。在街麵上做生意就是這樣,灰塵特彆多,從早掃到晚,始終掃不乾淨。
看見麥子進來,楚雲梨笑了:“我去準備兩個小菜,一會兒你們兄弟喝點。”
麥子有些不好意思,他和周大明感情好,但是家境卻差一點,家裡的媳婦舍不得經常給他打酒喝,倒是周大明做著生意,手頭比較寬裕,又因為沒媳婦沒孩子,平時空閒時間也多。經常邀他回家喝酒。
喝酒這件事情上,麥子占了周大明不少便宜。聽到楚雲梨這麼說,他撓頭道:“伯母,不用麻煩了,我不是來喝酒的。剛才我和大明回來的時候,路上遇上點事……”
他話還沒有說完,門口哭哭啼啼的曹小玉幾步進門,噗通跪在了楚雲梨麵前,未語淚先流:“周家伯母,您救救我吧,我求您,再呆在家裡,我爹要把我打死了……嗚嗚嗚……剛剛我險些就沒能逃出院子……我好害怕啊……”
關於曹小玉的處境,鎮上的人都聽說過。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曹小玉嫁了人就能擺脫不靠譜的親爹。
也有人想過把她娶回家,但是,曹瘋子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要五兩銀子的聘禮。
曹小玉也不是什麼絕色,沒有人願意花五兩銀子買一個酒瘋子嶽父。有人真心實意想要結親,試圖講價,結果剛開口就被打出來了,之後曹瘋子更是不止一次對外揚言,無論誰想做他女婿,先得拿出五兩銀子的聘禮。
“你這是在為難人。”楚雲梨催促,“彆跪了,快起來。”
周大明慢了一步,進門後道:“小玉,除了你自己,誰也救不了你。”
曹小玉傷心至極,含淚瞪著他,忽然咬著唇朝著門口的柱子撞去。
周大明罵了一聲,上前拉人。
到底還是遲了一步,曹小玉的頭砰一聲撞在了柱子上。
與此同時,曹小玉的母親趕到,看到軟軟倒地的女兒,慌慌張張撲上前:“玉兒!”
曹母哭喊:“快來人呐,幫我請個大夫。”
從曹小玉撞柱子到她母親趕到,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麥子都沒反應過來,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麼變成了這樣。
“啊,我去請大夫。”
麥子跑了一趟,臨走前,歉然地看了一眼楚雲梨:“伯母,我沒想到會這樣。”
楚雲梨站在櫃台後,看見這亂糟糟的情形,心裡明白,今天的事情,多半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算計。
門口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曹母哭得肝腸寸斷,抱著女兒渾身都在顫抖。
“玉兒……你千萬不要有事,你要是不在了,娘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