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兒出門給兒子準備冬衣,聽說城裡有家鋪子來了一批特彆好的皮毛,她打算去挑幾樣,結果剛到地方不久,府裡的管事逃命一般攆到她,請她回府救人。
柳氏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趕上,當她看到兒子臉上的那幾道鞭傷時,瞬間就炸了。
“錢正平,你怎麼舍得把兒子打成這樣?你怎麼下得去手?”
她奔到榻前,抱著兒子嚎啕大哭:“兒啊,你怎麼這麼傻?你倒是躲啊!為何這麼老實?”
錢正平臉都黑了,他承認自己下手比較重,但是下手再重,柳氏也不能這麼教孩子啊。
“你問問他都做了什麼,再來跟我說話。”
柳氏回頭:“寶華隻要沒有殺人放火,你就不該把人打成這樣。他天天躺在床上養傷,能做什麼?不就是聽個曲兒,看個舞麼?”
錢正平怒極:“瞧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聽個曲看個舞還不算大事?你是想把兒子養成敗家子是不是?”
“你自己也是男人,你自己也喜歡去聽曲看舞啊。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錢正平,人是我安排的,要不你把我也打一頓好了啊!”柳氏越說越激動,起身湊到錢正平麵前,吼道:“你打,你打啊!乾脆把我們母子都打死好了,反正你在外頭還有妻有子,把人接回來又是一家人。”
這分明就是胡攪蠻纏。
錢正平揉了揉眉心:“有事就說事,不要扯上外人。”
“我就要扯,你越是護著我越是要扯!”柳氏憤然道:“他們母子休想在這城裡紮根,我絕對不會讓你如願。他們想要在城裡做生意,做夢!等開張的那天,絕對有好戲看!”
聞言,錢正平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你想做什麼?”
眼看柳氏不答,他沉聲警告:“你最好彆做多餘的事,不然,不說他們母子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我就不會放過你!”
“你為了外頭的女人警告我?”柳氏瞪著他,“錢正平,你彆忘了自己是怎麼有今天的。如果不是我,你算什麼東西?一個鄉下窮小子罷了,連綢緞衣裳都不敢摸,動作畏畏縮縮,跟個小偷似的。現在你富裕了,人也大方了,想翻臉不認人?做夢!”
夫妻倆最近三天兩頭的吵架,今兒吵得尤其激烈,錢大元以前也見識過二人吵鬨,再一次看見,還是覺得膽戰心驚,他往角落裡縮了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伯母這麼凶,就算錢寶華不是大伯的親生兒子,他也不太敢爭。
瞧瞧她張口就要毀人家的生意,膽子如此之大,他要是敢伸爪子,怕是連命都要沒了。
算了算了,活著要緊。
想是這麼想,可心裡又有點不甘心。
*
楚雲梨開張那一日,特意請來了之前買她方子的幾家醫館。她除了賣掉的那兩張之外,又悄悄拿了幾張和醫館合夥做生意。
至於方子的來處,她就說是鎮上一個村裡的老婆婆給的。
確實有這個人,但是人在幾年前已經死了,到底有沒有這些事,她一個人說了算。
她說有,難道那老婆婆還能從墳裡跳出來說沒有?
但凡是醫術高明的大夫,就會認識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夫們一出麵,城裡好多富戶都派人送來了賀禮。
柳氏本來早有安排,可在聽到送賀禮的客人唱名後,急忙忙就讓安排好的人住手。
她得罪不起那些人。
也不知道周幺娘哪裡來的人脈,人剛剛到城裡做生意,就能請來這些連柳家開張都請不動的客人。
柳氏坐在茶樓的高處,看著底下舞獅,心裡恨得牙癢癢。
周大明也沒想到母親隻是一個開張,就能弄得這樣熱鬨。隻要生意開張的場麵這般盛大,他以前想都不敢想。那些大戶人家的管事對著他說話還特彆客氣,他絲毫不敢怠慢,心裡則想著,這麼多的貴客願意給麵子,如果再開一間酒樓,生意一定不錯。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說了。
母子倆站在一起,楚雲梨低聲笑道:“想做就去做啊。再過兩個月,我就給你本錢。”
周大明驚了。
錢正平帶著禮物上門,拍了拍周大明的肩膀:“兒子,厲害啊。”
周大明不太想搭理父親,不過這麼多的客人在,不能吵鬨,他躲了一下,道:“這些都是娘做的,跟我沒有多大的關係,厲害的人是娘。”
他什麼都沒做,跟著撿便宜而已,實在當不起這番誇讚。
“你娘的就是你的。”錢正平一臉的理所當然,“以後爹那些,也是你的。”
周大明:“……”
以前彆人都說他是爹不要的孩子,害他小時候自卑了好多年。現在是怎麼回事?
“你將家裡的生意給我,柳家母子能願意?”
錢正平看到開張這盛大的場麵,心裡高興極了,他有點害怕兒子奔著他娘去,不再親近自己,壓低聲音道:“你娘有沒有跟你說,柳氏生的那個孩子不是我的血脈,是個野種的事?”
周大明沉默:“那是你養大的孩子。”
“養個屁,我要知道那是個野種,早就把人掐死了,絕不會讓他長大!”錢正平眼神和語氣都很凶狠,“我所有的家業,隻會交給親生兒子。”
周大明麵色複雜:“沒有柳家,你也不會有這麼多東西。”
就當是幫柳家做長工養著母子倆,他雖然辛苦,卻也得了好處,自己得以富貴半生是事實。用得著把人恨成這樣麼?
說難聽點,若不是柳家的姑娘有了孩子需要下嫁,他甚至都沒有富裕的機會。
錢正平最煩彆人說自己靠嶽家,現在居然連親兒子都這麼說,他臉上有些下不來:“他們願意扶持,那是他們心虛。我自己憑本事賺的銀子,想給誰就給誰。”
錢大元本來是在人群裡擠的,想要去茅房才走到了後麵,結果剛好聽到父子倆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