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蒼山能夠感受得到柳如嚴的怒氣。
他能理解。
但他不後悔!
隻要能夠不去大牢蹲著, 讓他做什麼都行。
“你彆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
他越是勸,柳如嚴怒氣越盛, 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完了還不解氣,又把人狠狠一推。
林蒼山後退好幾步,撞在了柱子上,他歎息:“我也是沒法子了……”
“你不為我著想, 也該為孩子打算。我住在這裡, 不被人發現, 不說我過得好不好,孩子總能過上安寧日子。我那爹娘是個什麼德行, 外人不知, 你會不知?如果我的存在被柳府發現,柳四公子絕對不會再養著我, 我過不好了, 孩子怎麼辦?那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你到底有沒有心?”
說到後來,柳如嚴字字泣血。
柳其斌緩步進門,看到院子內情形,冷笑道:“看來你們都談得差不多了?”
林蒼山上前行禮:“柳公子, 還請幫我一幫!”
“我柳府在這城內算是富貴, 但我隻是其中一位公子, 你讓我自己一個人掏出幾萬兩銀子……”柳其斌冷笑, “你是想銀子想瘋了吧。”
他緩緩靠近柳如嚴。
柳如嚴心裡有點害怕, 身子瑟縮一下,柳其斌一步步靠近,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腰, 然後將人壓在了琴桌上,衝她的唇親了下。
林蒼山看在眼中,腦子轟然一聲。
他就沒想過柳如嚴會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氣得張口欲罵,又想到自己有求於人,隻能忍著。
柳其斌眼角餘光看見林蒼山態度,又見身下的柳如嚴雖急得滿眼通紅,姿態卻柔順,不見絲毫抵觸之意,笑道:“林蒼山,看見沒,柳如嚴這樣才是一個禁臠該做的事。人家齊厚安就比你懂事得多,求就要擺出一個求人的姿態。你可倒好,拿著趙家姑娘的銀子養其他女人,還一副趙家姑娘對不起的模樣,要不要臉?”
他一揮手:“要銀子沒有,有本事,你就把我養著柳如嚴的事情告訴家裡長輩好了!”
林蒼山萬萬沒想到,柳其斌也耍起了無賴。他從來就沒想過真的把這件事情捅破,本以為柳其斌會害怕事情捅到長輩麵前主動幫忙還債,看柳其斌真的不怕,他也沒轍。
走出柳如嚴所在的院子時,林蒼山臉上頂著兩個大巴掌印,特彆狼狽,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在街上走了好遠,都還沒反應過來。
他後悔了!
如果早知道事情敗露之後會落到這種地步,他說什麼也不會和柳如嚴私底下來往。
再多的後悔也無用,即便他跪在趙海棠麵前,也不能求得她的原諒。
眼瞅著兩日之期又到了,林蒼山無奈,提前一個晚上跪在了酒樓之外。
他跪得筆直,眼圈通紅,看著挺可憐,但是,林家的所作所為已經傳遍了整個縣城,所有人都覺得他活該,沒有人真的可憐他。
天亮時,林家夫妻也到了。
夫妻倆已經想好了,隻要趙海棠願意原諒,讓他們做什麼都行,哪怕是即刻死在這裡,他們也心甘情願。
林老爺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出了類似的話。
楚雲梨的窗戶剛好看到底下情形,她起身後用了早膳,不緊不慢到了三人麵前,問:“真金白銀可以買東西,可以幫助彆人。你們的命是什麼金貴得不得了的東西嗎?拿來無用,還會讓我背上一個逼死人的名聲,要不起!”
她側頭吩咐秋兒:“既然還不起,就去衙門遞狀紙吧!”
林蒼山早就猜到她可能不會原諒自己,當得知她真的要告狀,他還是難以接受。
“不不不,海棠,你放過我,你放過我吧,我求你了。如果去了公堂上,我這一輩子就完了呀……當初我說過要考中功名為你求誥命……”
楚雲梨打斷他:“我從來就沒有要過誥命,那是你主動說要給的。說了那麼多次,始終未能實現,如今還在這裡哄我。彆說你拿不出來,就算真的拿出來了,那也並不是我想要的東西!林蒼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林蒼山渾身從裡到外涼了個透,跪得筆直的身子再也扛不住,身子頹然倒下,整個趴在了地上。
“海棠,放過我吧……那個齊厚安沒安好心,他圖的是你的銀子……”
楚雲梨揚眉:“與你無關。”
林蒼山:“……”
都說同人不同命,果然如此,趙海棠這是明知齊厚安心思不純,隻因為人長得好看,就願意把人留在身邊。
“海棠……”
秋兒一副要去告狀的模樣,卻始終沒動。林母哭得肝腸寸斷,跪在地上磕頭求饒,沒幾下就把額頭磕得紅腫。
楚雲梨看在眼裡,半晌悠悠歎息一聲。
“再給你一天時間,這是最後的期限。”
林蒼山啞口無言。
如果趙海棠鐵了心要拿到這筆銀子,拿不到就要告狀的話,彆說給一天了,就是再給一個月,甚至是一年,他照樣還是拿不出!
不過,當然是越晚越好,即便是一天也好。
林家人退去,看熱鬨的人群一散,仿若酒樓之外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
晚膳時,柳其斌親自登門拜訪。
楚雲梨不見他,柳其斌說了,他是上門來道歉的。
關於柳其斌讓人將齊厚安打得隻剩下一口氣這件事,壓根沒有和解的可能。
因此,楚雲梨還是沒見。
而柳其斌眼瞅著人不肯出來相見,心知此事難以善了,乾脆也住進了酒樓,趁著夥計不注意,一下子溜到了楚雲梨所在的門口。
“趙姑娘,我和那位齊公子之間有些誤會,像我讓人將他打傷,其實是被奸人挑撥。今日我來,就是為了賠罪和賠償!”
他一揮手,下人們送了一大堆托盤進門。
齊厚安沒有和楚雲梨住在一起,他回去跟舅舅表明要在外頭住一段時間後,住在了楚雲梨的隔壁。
客房外這麼大的動靜,齊厚安探出頭來,一眼看見文質彬彬滿臉客氣的柳其斌,臉色當即就難看下來。
“柳四公子,你來做什麼?”
柳其斌起身:“齊公子,對不住,之前我誤會了你的意圖,一怒之下下了毒手,好在公子無恙,不然,我……”
“我無恙,是因為救治得及時!”齊厚安板著臉,“柳公子請回吧。”
柳其斌皺了皺眉,眼看著趙海棠不假辭色,自己再留下去隻會把人惹惱,於是起身出門,到了門口,心中壓抑的怒火已經就要爆發,但理智告訴他,不能在趙海棠麵前發作,路過齊厚安時,他實在忍不住,靠了過去:“如果讓趙姑娘知道你想對我自薦枕席,她怕是不會再喜歡你……”
齊厚安嗤笑:“是不是自薦枕席,你心裡清楚。明明知道我是被人算計,卻還是將我打一頓,柳公子,既然決定打人,現在彆後悔啊!”
“齊厚安!”柳其斌拔高聲音,“你太囂張了,你最好祈禱自己能一輩子得趙海棠青眼,否則……有你倒黴的時候!”
齊厚安忽然動手 ,一把揪住柳其斌的衣領,狠狠把人撂在地上後,衝著他的臉上和肚子臉踩了好幾腳。
柳其斌沒想到他會突然動手,身上疼痛傳來時,再看到麵前男人臉上的凶狠,他都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
在這整個彭縣,敢動手打他的人一個都沒有,齊厚安怎麼敢的?
不就是仗著有趙海棠撐腰嗎?
柳其斌肚子疼得厲害,整個人彎成了蝦米狀,因為太過疼痛,他已經沒有了翩翩公子的風采,忍不住痛嚎出聲。好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
“打人犯法!”
齊厚安一合掌,他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隻是勉強能夠站立而已。事實上,他能站在這裡,全憑一腔非人的意誌力。換了真正的齊厚安,根本就站不起來。
他一臉驚奇:“原來柳公子知道啊!”
柳其斌掙紮半天,實在起不來身,隻能看向自己的隨從。
隨從上前,把人扶起,並不敢質問楚雲梨,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酒樓之中。
*
但凡是家中兄弟眾多的人家,兄弟之間並沒有那麼和睦,像柳府有嫡出庶出之分,之前還互相陷害過。柳其斌的那些兄弟怎麼可能放過這個針對他的機會?
柳其斌胸口痛得厲害,坐在馬車裡險些厥過去,回府之前,他去看了大夫,但是大夫說,隻能喝安神藥睡過去減輕疼痛。除此外,再無其他辦法!
回去的路上,柳其斌心裡已經將齊厚安這樣那樣……簡直是扒皮抽筋吸髓也難消心頭之恨。
馬車從柳府大門進入,柳其斌一直閉著眼睛,他以為馬車能一直到自己院子門口,結果在大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四公子,老爺在等著您。”
柳其斌心頭咯噔一聲,該不會是哪個哥哥告了狀吧?
“我受傷了,挪不動。”
屬於柳老爺的管事板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老爺說,隻要四公子還有一口氣,就必須去書房一趟。”
柳其斌心中僥幸儘去,麵上一片嚴肅,心裡已經將自己那些親兄弟罵了一遍。
他從小到大很少受傷,今日齊厚安踹的那幾腳用了大力氣,縮在車廂裡的柳其斌好半天都挪不下來。
柳老爺在書房裡等得火大,看到兒子的馬車過來了卻遲遲不見人,當即怒火又添一層,也不再等那個孽障,而是主動迎了出去。
“柳其斌,你當自己是個什麼人物?本老爺在等著你!”
“爹!”柳其斌滿臉委屈,“兒子受傷了,實在挪不動。”
關於酒樓裡發生的那些事,柳老爺已經知道了,正因為如此,他才這般生氣。
“你還好意思說,那個姓齊的明明是被人陷害,你都知道了還把人打得半死。你何時了長出這麼大的脾氣?”
柳其斌心裡冤得很,低著頭辯解道:“兒子也不知道他會搭上趙海棠,要是早知道……”
“合著你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到底是親生兒子,柳老爺看到人傷成這樣,哪有不心疼的?可聽到兒子這話,他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那個齊厚安是冤枉的,即便不冤枉,你也不應該打人。趙海棠如今正在氣頭上,誰撞誰倒黴,你偏偏湊上去……你知不知道,衙門裡那一堆黴爛了的糧食,趙海棠已經承諾過願意幫忙了!她和衙門結了善緣,你又是真的犯了事……她想把你弄進大牢,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
柳其斌看到父親氣得嗓子都破了音,心知不能再惹父親生氣,苦笑道:“爹,兒子已經知道錯了,這不是上門請罪去了嗎?齊厚安動手打人,兒子都沒還手。”
柳老爺冷笑:“滾回去,最近這段時間不要再出門。還有,那個姓柳的女人與你同姓,你喜歡誰都可以,就她不行,稍後記得把人送回家中去。”
柳如嚴那樣的氣質很難得,柳其斌手頭的銀子不太多,三千兩已經占了大頭,但他卻願意拿出這麼多的銀子和柳如嚴在一起……可見他對柳如嚴的喜歡。
好不容易請到身邊的人,肉都到了嘴邊還沒吃著,柳其斌哪裡甘心就此放棄?
不過,當著父親的麵,他不敢爭執,隻低低應是。
稍晚一些的時候,有人從柳府出來,直奔柳如嚴所在院落。
柳如嚴看見是柳其斌身邊的人,還以為他有什麼吩咐……有可能是帶她入府。
“小哥,何事?”
隨從板著臉:“公子讓你先收拾東西回家去,等過了這個風頭再回來。”
柳如嚴:“……”
“我回家去?那我的月錢……”
她已經拿了三千兩銀子,本不應該再討要,可是家裡的雙親拿不到銀子,就不幫她照顧孩子!她也不要多,每個月十兩。
這點銀子對於柳其斌而言,就是抬抬手的事。柳如嚴選在他心情好時提出,他當場就答應了下來。
柳如嚴可以不花銀子,但是,孩子那邊不能不花。
隨從皺眉:“為了你的事,公子都被禁足了。你彆貪心不足,趕緊麻利滾!”
柳如嚴:“……”
她就知道,林蒼山找來準沒好事!
柳其斌有了吩咐,柳如嚴不敢違背,她也不敢多糾纏,很快就收拾了換洗衣物出門。
這邊距離她家有點遠,柳如嚴越想越氣,坐上馬車去了相反的方向,直奔林家。
林家愁雲慘霧,就連門口蹲著的狗子都是耷拉著的。一家子都沒胃口,也再請不起人伺候,到了吃飯的時辰,林母卻連飯都沒做。
大門虛掩著,柳如嚴一推就開了。她進了院子,一眼看見院子裡三人,林蒼山渾身都是傷,臉上還有巴掌印,此外還有些紅腫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