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留下來的目的,就是讓一家人生疑,苗父又不是傻子,回頭一查就知道了真相。她想留在這裡看好戲,也不急著走,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用早膳,還買了一些回來當點心。
她回到家時,苗父已經不在,苗康在院子裡等著,看樣子,已經等了不短的時間。
“大姐,我們談談。”
楚雲梨複又出門。
姐弟兩人站在路上,苗康苦笑:“你知道了對麼?”
楚雲梨頷首:“我昨天在酒樓吃飯,剛好遇上那個周林大言不慚說自己妹夫姓苗,聽到熟悉的姓氏,我多看了一眼,然後發現他口中的妹夫是你。當時夫人也出現把人帶走……我還沒說什麼呢,夫人就一通威脅,過去那些年,夫人是怎麼對我的你也清楚。我當時氣不過……”
“大姐,娘以前確實對不住你。但是,事關一條人命,我希望你能管住嘴。”苗康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張銀票塞了過來,“你拿去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最好趕緊回家去。”
楚雲梨展開,發現是一百兩。當即又有些心酸,苗惠兒在鄉下過苦日子,為了幾個銅板累死累活,為了幾口吃的跟男人打架,被婆家冷嘲熱諷,結果,親弟弟苗出手就是一百兩銀子。
當然了,苗康手頭這麼寬裕,跟他外祖家脫不開關係。苗惠兒要的也不是孔氏帶來的這些好處,她隻是希望苗父不要那麼刻薄,多少注意一下女兒的婚事,再給點兒嫁妝……她一生也不至於這麼淒慘。
“我不想要銀子,隻想在家裡住一段時間。”楚雲梨銀票塞了回去。
苗康也沒想過自己一出麵就能把人趕走,若是苗惠兒甘心離開,昨天就被母親勸走了,也不會留到現在。
“你收著吧,不走也行,記得嘴緊一點。”
*
楚雲梨在苗家院子裡住了下來,看著母子倆常關在屋子裡商量對策,她也不去問,每天吃了就閒適的在院子裡躺著,或者出去走走消食。
她住得愜意,除了苗家母子不高興,村裡的陳秋滿也很不高興。
轉眼兩日之期已到,周家人再次登門。他們這一次是下定了決心必須要將陳秋滿趕出去,揚言父子倆一日不搬,他們就一日不走。
周家人賴在院子裡,不說每天的吃喝,隻這麼一群人什麼也不乾就坐著,特彆引人注目。陳家人不想淪為彆人口中的談資,隻能依從。
陳秋滿無奈之下,帶著來福從村子裡出來。村裡沒有他們的落腳之處,那就隻能先來城裡。
到了城裡後,陳秋妹不願意收留。陳秋滿隻能帶著兒子在大街上轉悠,這人到了陌生的地方,都會下意識去自己熟悉的地界,陳秋滿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站在了苗家所在的街上。
最近苗惠兒不在村裡,據說是在娘家,陳秋滿鼓起勇氣,帶著孩子上前敲門。
冬雨很不喜歡家裡住著的大姑姐,但也輪不到她趕人。正扶著肚子散步,聽到有敲門聲,她還以為是自家男人送東西回來了……因為早上男人離家時說過會給她送點心。
門一打開,看到外頭站著的一身補丁的陳秋滿,她心下愈發不高興,回頭就喊:“大姐,你老不回去,姐夫都來找你了。”
楚雲梨嗬斥:“會不會說話?我們倆已經不再是夫妻,他不是你姐夫。”
陳秋滿一步踏進了院子:“惠兒,來福非要找娘,我是實在沒法子了才來城裡的。”
胡扯!
雖然來福從小到大都跟著苗惠兒一起睡,但三歲的孩子早已斷奶,誰都可以帶著睡。這麼大點的孩子記性也不好,每天隻顧著瘋玩,很快就會忘了親娘是誰。母子倆分開已經好多天,楚雲梨在村裡的時候都沒有聽說過孩子鬨著要找娘……一開始都沒找,現在說要找娘,這也太假了。
“滾!”
陳秋滿:“……”
“你也太絕情了。”
楚雲梨一臉冷漠,拔出一把匕首:“絕情?隻是把你趕出去可不算,信不信我砍死你?”
陳秋滿嚇得後退一步。
自從夫妻倆鬨彆扭起,打架不是一兩回,苗惠兒每次都下手特彆狠。陳秋滿怕她真的一刀給自己紮過來。
“你先冷靜兩天,我帶著孩子去外頭住。對了,你有沒有銀子?”陳秋滿就沒想過能從苗惠兒手裡拿到錢,他剛才已經看見了院子裡的冬雨和屋簷下一臉看戲神情的便宜嶽母。
這兩位可都是寬裕的主兒,隨便給一點,就夠他在城裡瀟灑度日了。
“嶽母,你能不能……”
孔氏很不喜歡鄉下人,因為不喜歡,所以才將便宜女兒往鄉下嫁。不過,凡是便宜女兒不想乾的事,她都願意做一做,聞言當場就解下荷包。
楚雲梨嗬斥:“不許給!並且,我要他寫一封和離書!”
孔氏動作僵住。
她很會權衡利弊,如之前所想的那般,苗惠兒即便是離開了陳秋滿,也不見得就能過好日子。如今自己有把柄在她手裡,先幫一下也不要緊。
“陳秋滿,你聽見了嗎?趕緊去把和離書送來!”
陳秋滿一臉驚奇。
夫妻十載,他最清楚苗家對女兒的態度,尤其是嶽母,那是恨不能把苗惠兒嚼碎了咽下肚去。怎麼突然就改變了態度了呢?
“我這就去。”
陳秋滿有些不甘心,以前之所以一直忍著苗惠兒,甚至一開始答應這門婚事,為的也就是從苗家拿到好處。
如今苗惠兒都已經和家裡和好,他卻要與之分開,一點便宜都占不到……那豈不是表明他過去那些年的憋屈都白受了?
“惠兒,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跪在這裡,一直跪到天荒地老行不行?”
他滿臉懇切。
孔氏從來就沒想讓便宜女兒過上好日子,好日子不單是指日子寬裕,還包括夫妻和睦。
眼看陳秋滿真的知錯,孔氏立刻道:“現在才吃錯,晚了。早乾什麼去了?讓你寫就寫,再磨蹭,後果自負。”
之所以想要把人趕走,除了不想讓苗惠兒夫妻和睦之外。還因為孔氏不喜歡有人跪在自家門口……回頭彆人議論起來,丟臉的是苗家!
陳秋滿嚇一跳。
嶽母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名聲於她而言沒那麼重要。她如果真的在乎,也不會那樣對待庶長女了。
萬一被打一頓,他如今還是苗家女婿,也確實做了對不起妻子的事,被打了也隻能吃啞巴虧,他反應也快:“我這就去。”
陳秋滿不舍得苗惠兒身上的那些好處,但相比起好處,還是小命更重要。他在半個時辰之後送回來了和離書,沒有寫不好的事,就說是夫妻兩人感情不睦,自願分開。
楚雲梨拿到按著他手印的和離書,也不和人打招呼,立刻就找了馬車送自己去衙門。
得把當初的婚書娶回來,兩人才算是徹底斷絕了關係。
一切還算順利,楚雲梨為了感謝師爺,還提前買了一些點心過去,不到半個時辰,泛黃的婚書就被翻了出來。
楚雲梨當場就將婚書付之一炬,燒完了才出門,為了慶祝此事,她打算在外頭吃點好的。
這世上有些事情挺巧的,楚雲梨在吃飯的時候,又碰到了周林。
也不知道苗康私底下給了他們兄妹多少銀子,周林今日吃的又是一間城裡挺大的酒樓,而且他身邊還帶著一個年輕女子,那女子肚子突出,看樣子,比冬雨的那個肚子還要稍微大點。
看見楚雲梨後,周林麵色微變。
他那天雖然喝醉了,卻也不是完全沒了印象,後來他被孔氏警告了一番,於是也知道那天在9樓偶遇上的人是苗惠兒。
因為這事,孔氏母子很是被動,不得不受其威脅。
周林最近手頭寬裕,不說揮金如土,也是想買什麼買什麼。無論走到哪兒,都被人尊稱一句周爺,被人追捧得多了,他就有些飄飄然。比如那天的那些話,即便是喝醉了也不能出口,但他當時就沒能忍住自己想要嘚瑟的心情,一不小心又闖了禍。
此時他看見苗惠兒後,就想上前勸幾句。
“苗姑娘,你還認識我嗎?”
楚雲梨頷首,目光落在了他後麵的周蘭身上:“這就是你妹妹?”
周蘭想拉住哥哥,伸手抓了個空。本來不想冒頭,但被苗惠兒出聲喊了,若是還不上前,顯得自己見不得人似的。
這人呢,缺什麼就想要什麼,周蘭做夢都想要站在人前,想要在苗家人麵前說自己是苗康的女人。反正苗惠兒已經知道了真相,她也懶得躲。
“是!”
楚雲梨看向她肚子:“這肚子裡的孩子是我弟弟的?”
周蘭頗有些不自在,剛才進來的時候,她都用披風有意無意擋著肚子,生怕被人看了去。也是她特彆喜歡這家酒樓的飯菜,最近在家裡都想要被關瘋了……趁著肚子還不怎麼明顯,她想再來吃一頓。
還有,她既怕外人看出自己有了孩子,又想讓人看出!
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了苗康是她男人,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爹。苗家不得不認,她進門也能順利一些。
“是!”
楚雲梨頷首:“我比較好奇,為何你肚子都這麼大了,爹還是不讓你進門。”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凡是稍微富裕一點的人家都會納妾。苗康納妾很正常,但是,苗父不願意,不是不答應兒子納妾之事,而且他不喜歡周家!
當初周父就特彆喜歡賭,欠了一大堆的債,再還不起了,自己跳了井。而周母很快改嫁,因為他後來的婆家不想要兩個拖油瓶,她直接就撂下了兩個孩子。
用她的話說,她對周家仁至義儘。已經被周家拖累了半輩子,不想被拖累一輩子。
周林兄妹是跟著家中的爺爺奶奶長大的,從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周林想要養妹妹,不想做苦工,學會了偷雞摸狗,再稍微大一點,吃喝嫖賭樣樣都會,比他那個爹還厲害。
小小年紀就已經欠下了一筆不少的債,周蘭也是因為此,才和苗康走在一起。
苗康幫忙還了債,這件事情很快被苗父知道……他認為這個女人是奔著兒子的銀子來的,要是讓這種人進了家門,自家就沾上了一個了不得的大麻煩。那根本就是個無底洞,有多少銀子都填不滿。
他自己賺的銀子,自己都不舍得花。嫁女兒都沒準備嫁妝,平白無故給一個外人還賭債,他又沒瘋。
於是,當場勒令兒子和周蘭斷絕關係。
苗康不敢忤逆,答應了下來。
但是,周蘭有了孩子,又跑去哭訴一通,還表明心跡,說自己離開了苗康之後就不想活了……反正,兩人拉拉扯扯,走到了現在。
苗康已經承諾,等到合適的時機,就跟長輩說明兩人在一起的事,然後接她進門。
“我也不知道。”周蘭低下了頭,心中恨極了苗家的長輩。
周林嗬嗬:“我妹妹如今在苗家長輩那裡還沒有過明路,我希望你不要亂說話,否則,後果自負。”
楚雲梨嗤笑一聲:“求人就要拿出一個求人的態度來。”她撿起桌上的一個盤子,直接將裡麵的剩菜湯全部倒在了周林的頭上,“醒醒腦子,重新說話。再不改口,你妹妹肚子裡的孩子活不過今天你信不信?”
如果讓苗父知道,確實可能發生這種事。
周林抹了一把臉上的菜湯,想要發怒卻又不敢。
周蘭比較冷靜,她認為哥哥一開始就不該主動湊上前來,如今隻能想法子補救。
“對不起!我哥哥不該那樣說話,你彆跟他一般見識。”
楚雲梨擺擺手:“站遠一點!”
兩人飛快離開。
楚雲梨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就看見了苗康帶著冬雨進門。
冬雨已經發現苗惠兒經常出去吃飯……彆看家裡有那麼多的鋪子,其實長輩很摳,大部分的時候都讓她們在家裡吃,很少在外頭打牙祭。
但是父子倆經常和人談生意,常在酒樓吃,於是不能出來吃的冬雨心裡就特彆不平衡的,看見苗惠兒都能出來打牙祭,她愈發不高興。
苗康看出來了,特意帶著她到這裡來。結果一進門就看見苗惠兒,他暗罵了一聲晦氣。
“大姐!”
楚雲梨點點頭:“你也來吃飯?”
苗康有求於人,不敢甩臉子,也點頭。
“剛才我在這裡遇上了一個熟人。”楚雲梨似笑非笑,“據說是姓周,上樓去了。”
苗康一瞬間渾身都麻了,他下意識扭頭去看身側的妻子。
“我們換一家吧。”
冬雨立刻察覺到了男人在心虛,不過,男人之前和那個姓周的姑娘打得火熱,還想要把人接回家裡來,後來被公公給攔住了。
兩人之間有過關係,突然碰上,心虛是正常的。
“這酒樓又不是他家開的,我又不是不付賬,緣何要躲著?”
苗康:“……”
楚雲梨搖搖頭:“你也是,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找點虱子放自己頭上。麻煩了吧?”
幸災樂禍的語氣,讓苗康氣得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