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道壞人很多。
羅丫頭的記憶裡, 即便是鐵家人從來都是埋頭趕路,也三天兩頭就要跟人起衝突。
一家人都怕死,不會主動找茬,但這種事根本就避免不了。
因此, 楚雲梨過來問話時, 看似放鬆, 其實心裡戒備著。眼看幾人撲過來,她……轉身就跑。
不是她是赤手空拳打不過這些人, 而是這一群人裡應該不全是壞人, 她得篩選一下,這一跑,十多個人隻剩下一個瘦弱的小漢子守著板車, 其他的人全都追了過來。
楚雲梨“摔”到了自己的大刀附近。
看到她坐倒在地上, 一群人發出□□。
“老是老了點,但女人閉上眼睛都一樣。你乖乖從了我們, 一會兒我們放過你。對了, 跟你同行的人呢?把他們叫出來,再將糧食奉上……”
楚雲梨從這群人臉上看到了滿滿的惡意,沒有任何人露出一絲不忍, 她忽然一把抽出大刀。抬手一劃。
她有練過刀,眾人就覺得那個看起來很是瘦弱,平平無奇的婦人在手上有了刀之後,整個人的氣質都不同了。
他們剛想要閃, 卻已經遲了。
楚雲梨一刀砍死了三個人,剩下的人對視一眼並沒有逃,而是掏出匕首衝了上來。
這些人幾乎每人手頭都有一樣凶器,眼神中已經沒有人性, 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打劫了多少次,兩個手頭沒有匕首的,彎腰從地上抱起了石頭朝楚雲梨砸了過來。
楚雲梨心中滿是憤怒,雖說這個世道艱難,但這些人未免也太過分。
大部分人都像鐵家一樣抬頭趕路,像這種遇上了就要人性命的混賬,到底還是少數。
楚雲梨動作利落,又是幾刀劈下,幾乎刀刀見血。這些人並沒有練過,處處都是破綻,不過眨眼之間,已經隻剩下了兩個高壯的漢子。
在這個世道,這群人又高又壯,可見沒有缺過糧食。楚雲梨提刀就追,那倆人終於跑了,拔腿就跑,跑的時候還沒忘了順便拽起地上一個已經被楚雲梨砍得隻剩下一口氣的人。
他們空手都不一定跑得過,這拖著一個人,還沒走幾步就被楚雲梨給攆上。
二人眼看楚雲梨緊追不舍,轉頭抓了匕首就衝過來。
楚雲梨又是兩刀,周圍一片都是血腥味,再也沒有了站著的人。
她皺了皺眉,想到最後那兩個人領走了還要拖個快要死了的人離開……拖人時動作粗暴,也不像是要救人。她猜到了某種可能,飛快跑到了板車那邊,那個瘦小的漢子已經嚇得魂飛魄散,還隔楚雲梨老遠,就已經拔腿飛奔而去。
楚雲梨沒有去追。
即便是亡命之徒,也總想要活下去,看見她這樣凶,那人除非是悍不畏死,否則絕對不可能再回來找楚雲梨的麻煩。
板車留在原地,上麵裝滿了東西。楚雲梨轉悠了一圈,聞到了一股肉味兒。
她一抬手直接將那袋子扯下,打開後瞅了一眼,險些吐了出來。
袋子裡裝的是風乾後的人大腿,楚雲梨是個大夫,即便這些肉已經沒什麼水分,她還是一眼就辨認了出來。
肉絕對是不能要了的,楚雲梨將板車上所有的東西都挑撿了一遍,稍微有張人肉的袋子被他放到一邊,差不多有五袋,幾乎占據了半車,剩下的就是各種糧食和豆子,此外還有被子衣物。
被子和衣物上有乾枯了的血跡,一看就能讓人聯想到一些很不好的事。
除了糧食和豆子,楚雲梨什麼都沒有要,包括那兩口鍋。
那兩口鍋已經廢了!
楚雲梨心裡一片麻木,將那十多個人拖到她來時看見的山崖邊直接推下去。至於那幾袋子肉,她想要挖坑埋了,奈何沒有趁手的東西挖地,更何況,如今這地硬得石頭差不多,壓根挖不動,她道了一聲得罪,把那幾個袋子同樣扔到了山崖底下。
不扔不行,萬一讓路過的人看見,非得搶過去吃了不可。包括鍋和那些被褥衣物,她全都扔了。
這邊收拾完,路上隻剩下了一些血跡,楚雲梨正準備推著板車離開,又有一行人過來。
這一行人有二三十人,其中還有牛車,此外還有四個板車,看見楚雲梨邊上六七袋糧食,幾人碰頭一商量,其中一個年長的老者上前:“小嫂子,你這糧食換嗎?”
不等楚雲梨回答,他自顧自道:“小嫂子如果身邊沒有太多人的話,拿著這些糧食就如小兒抱著元寶過鬨市,還是換一點出來吧。你要什麼?水行不行?”
水是當下最珍貴的東西,老者說完這話後,又補充道:“我們也沒有太多,可以換半桶給你。或者,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說。”
楚雲梨好奇問:“有鍋嗎?”
老者鬆口氣,他還怕這人非要水呢,當即點點頭:“有!我們還有一些乾肉……”
楚雲梨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扔的那幾袋子,那大腿是橫著切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不同,她險些又吐了,連連擺手:“我就要鍋,如果有乾淨的棉被也行。”
前提是乾淨的!
已經熱了好幾個月,夜裡什麼也不蓋都能過,逃荒這一路要輕車簡行,好多人一開始還帶著被子,漸漸地也扔了。
這一行人有男有女,穿著也挺乾淨,有兩家人還真就勻出了兩床被子,本來是有三床的,其中一個婦人要將自己攢下來的兩床被子全部拿來換糧食。
被子不是必須要的東西,但糧食是。
這個世道,糧食很難得。願意拿糧食出來換的人很少很少,婦人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楚雲梨拒絕了:“妹子,你還有孩子,被子還是留一床吧。”
婦人愕然,卻沒有堅持。她以為是人家不願意換糧食,要是強求把人惹惱了,一粒米也不換怎麼辦?
楚雲梨留下了兩個半袋糧食,將兩床被子放在板車上,目送一行人離開之後,她才推著板車往山上走。
山洞在半山腰,上輩子鐵家人是被大雨追得走投無路才闖進去的。離眾人走的道路至少有一裡遠。
鐵蛋看到母親出去一趟推了個板車回來,頗為意外。快跑過來幫忙的同時也忍不住問:“娘,哪裡來的板車?”
楚雲梨歎氣:“我想換鐵鍋,那些人想要打劫我,後來看到我的刀,就嚇跑了。”
鐵蛋沉默:“是嚇跑的?”
這個世道,太天真善良的人可活不下去,楚雲梨側頭看他:“我砍死了幾個。”
鐵蛋麵色微變。
趕過來要幫忙的鐵樹腳步頓了頓,卻又很快恢複如常,過來幫忙時囑咐:“娘,太危險了,下次你要去換東西,最好帶上我們兄弟一起。反正山洞在離路那麼遠,一般人也看不見,留三妹和大嫂在這裡也不會出事。”
“不去了,有點累,我要歇會兒。”楚雲梨剛才放被子的時候有意拿袋子隔了一下,這會兒糧食和被子一拿走,墊底的袋子拿開就看到了板車上黑紅的痕跡,血跡暈染過後乾了就是這個色。
“板車不要推進來了,我感覺有點臟,就放在外頭吧。”
鐵蛋沒有堅持,山洞有四五丈深,挺狹長,這板車進來雖然不擠,但也會大大減少了他們活動的地方。
反正這裡多半沒有外人過來,放在外頭也不會丟。
春芽很高興:“有了鐵鍋,砂鍋就可以用來熬小米粥了。”
楚雲梨看到了放在地上的繈褓,飛快過去抱起細細查看。
孩子很瘦,瘦得皮包骨,半歲大的孩子手還沒有雞爪子大,她伸手摸了摸,呼吸還算平緩。
春芽哽咽著道:“謝謝娘救了狗子。”
如果不是婆婆一刀把那牛宰了,及時給孩子喝了血,就讓她喝血吃肉出了奶水,這孩子……怕是昨天就不行了。
孩子弱,純粹是餓的,有東西吃了,自然會慢慢好轉。
“我們在這裡歇幾天,接下來粥熬得數熟一點,儘量給孩子吃上麵那層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