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看到春芽吞吞吐吐, 再看兄弟一人跑的頭也不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鐵老婆子這是帶了一群男人回來找白氏,賺到了糧食用來請人造房子。
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白氏為了這個家, 付出太多了啊!
不過, 楚雲梨才不會可憐她, 上輩子一房被當做牛一樣使喚, 白氏可從來都沒有阻止過,甚至還悄悄把糧食藏了留給家裡的男人, 從來沒給兄弟倆開過小灶。
鐵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建完了房子,兄弟倆的身子也徹底敗了。
今天楚雲梨已經開始造房子了,現如今這地基上聚集了四麵八方逃難來的人,每個人對於建房都有自己的想法, 楚雲梨也沒去問旁人怎麼造……土牆房子而已,也不要什麼樣式,怎麼大怎麼來,怎麼省磚怎麼來!
不過, 楚雲梨不打算蓋茅草, 這個年景,想要找茅草也不容易呢。她拖了人去買瓦。
買瓦要銀子, 但草不用,這整個村裡,買瓦的人隻有十多家,衙門當然是希望他們在這房子上耗費的心血多一點,再多一點。
房子建得好,房主就會想留下來。便是不留,這建好了的房子背不走,反正, 不管人留不留,房子都是城裡的財物。
因此,衙門很願意幫忙買瓦。
又過去了三天,楚雲梨的兩間院子都建好了,她還留了煙道,這地方雖然不如北方一下雪就下幾個月,但一下雨就會很濕冷。這煙道留在牆根下,回頭要是冷了,將那通道打開,燒點火就能將整個屋子暖上幾分。
今天瓦到了,乾活的眾人都來卸瓦,因為楚雲梨造的兩個院子都挺大,需要的瓦也不少。一時間,搬瓦的人挺多,看熱鬨的人也挺多。
彆看這個村子所有人都在造房子,都還沒有安頓下來。大家對於楚雲梨都挺尊重,畢竟,兩個兒子都在衙門裡乾活,還一下子就造了兩個院子。分明底子厚,以後在城裡也有地位,但凡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樣的人家即便不交好也絕不能得罪。
鐵老婆子沒有帶著兒子湊上來,玉陽要來看熱鬨,都被白氏狠狠抓了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白氏這些天講究了些,現在也不缺水了,她渾身乾乾爽爽,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薄施脂粉,雖算不上美,但也絕對不醜。
楚雲梨沒有在村裡過夜,但關於鐵家那個兒媳婦接客的事,還是在小範圍之內傳開了。就是幫楚雲梨造房子的這幾十個人裡,好像都有白氏的客人。
等到瓦片下完,牛車離開後,幫忙下瓦的人回去乾活,看熱鬨的人也各回各家。白氏湊了過來:“弟妹,那些瓦怎麼買的?”
楚雲梨皺眉:“之前我說過,讓你們喊我羅娘子。”
“羅娘子,那些瓦怎麼買的?”白氏忍了忍氣。
楚雲梨看到她身側的手掐得很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也不知道她痛不痛。
今天來問這話的人很多,楚雲梨都一一答了:“兩文一塊,說起來不貴,但要得多,我買了五千,十兩銀子。”
白氏麵色微變。
楚雲梨好奇:“你們家要蓋瓦嗎?”
老婆子的意思,肯定是不能比一房差,可這銀子從哪裡來?
一想到銀子的來處,白氏麵色都扭曲了。現在她每天從晚忙到早上,賺來的糧食隻夠給乾活的人吃。想要買瓦,還得繼續操勞。
她想要轉身離開,看著麵前羅丫頭的目光,她心生不忿,脫口質問:“你是不是在看我的笑話?”
楚雲梨一臉莫名其妙:“你想多了。”
“你絕對在笑話我。”白氏眼淚奪眶而出,她伸手抹了一把,“我沒你的本事,隻能賺那樣的糧食吃,我為了兒孫付出,誰也沒資格笑話我。”
楚雲梨嗤笑:“隻要你自己高興,你想怎麼付出都行。沒人攔著你,我也不笑話你。畢竟,要不是我想通了離開,說不定我也跟你一樣的下場。”
白氏心中一震,她很清楚,羅丫頭說的這話是真的。
事實上,如果不是羅丫頭帶著一房離開,夜裡接客的人根本就輪不到她。
鐵花和春芽那麼年輕,如果她們願意,那來的客人給的糧食會更多。
而老婆子也根本不會管她們倆願不願意,就像逼迫她一樣,直接帶了兩個男人來,當時逃不過,有了第一次之後,一次和無數次也沒什麼區彆了。
“羅娘子,你當初為何要走?如果你不走……”
楚雲梨接話:“那倒黴的就是我了,我才不會那麼蠢呢。說實話,我很敬佩你為了兒孫做到這一步,但……你這也把自己的路走絕了啊!讀書人最注重名聲,你身為讀書人的妻子和親娘,卻不知廉恥的與那些粗人鬼混,這會影響了父子一人的前程,我就是擔心你。等這一次的難處過後,以後你怎麼辦呀?”
她轉身去監工,站在原地的白氏麵色慘白慘白。
以前沒多想,聽了羅丫頭這話,白氏渾身從裡到外都涼透了。現在家裡用的上她,父子倆都在感謝她的付出,不要錢的好話一籮筐一籮筐的往外說。
但是,她接下來還要過幾十年的日子,父子一人讀了那麼多年的書,不可能一直籍籍無名,隻要他們有了前程,名聲一大,肯定就會嫌她拖後腿。
更讓白氏害怕的是,她夜晚接客的事情已經在這附近傳開,至少這周圍修房子的人都聽見了……這已經發生過了的事情不可能消失。她都能想得到以後那些女人會怎麼罵自己。
在這樣的情形下,父子一人還會留她嗎?
白氏忽然覺得冷,她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臂,心中一片絕望。
她再抬起頭來時,周圍已經沒人了。隻得回院子裡做飯。
家裡每天請著十來個人,雖然隻是煮糊糊,但這糊糊可不好煮,隻要一偷懶,糧食就會粘在鍋底,糊糊沒熟卻已經糊了。
白氏失魂落魄,手上動作緩慢,眼瞅著鍋裡都冒黑煙了,鐵老婆子忍不住訓斥:“鍋糊了,你到底在想什麼?”
聽到這一聲罵,白氏嚇了一跳。回過神後急忙將鍋底的糧食薅上來,她一邊攪,一邊試探著問:“娘,我覺得夜裡的客人還是不要接了吧。你說這周圍都是鄰居,要是讓他們看了去,以後我落一個人儘可夫的名聲,會影響了他們父子。”
鐵老婆子的臉色很不好看:“家裡都要揭不開鍋了。房子也還沒造完,如果現在沒有糧食,是你能養家還是我能養家?是你能造房子還是我能造房子的?”
見兒媳婦不吭聲,鐵老婆子放緩了語氣:“咱們家裡如今隻能指望你,隻有先安頓下來,有了地裡的糧,才好供他們父子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