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就像平靜的水麵被投入一顆碎石,泛起絲絲漣漪。
陸延動作一頓,好像猜到了是誰。他慢半拍抬眼,果不其然發現喻澤川正靠在門邊看著自己。
對方穿的還是今天早上自己給的衣服,黑色的T恤寬鬆閒適,但被他的肩膀撐得很好看,露在外麵的小臂修長有力,插入褲子口袋。蒼白尖尖的下頜被陰影吞沒一半,神情平靜、淡漠。
喻澤川看起來就像一灘死水,抬眼時,看彆人的目光也像在看死人。但當那束目光落在陸延身上,又有了些許不一樣,像毫無生命的石頭裡開出一朵細小的花。
“下班了?”他靠在門框上,仿佛隻是為了出來打個招呼。
“嗯,下班了。”
陸延原本還在想喻澤川今天看見自己會不會尷尬,但好像沒有,他的目光在對方身上短暫停留幾秒,仿佛在思考什麼:“今天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陸延雖然無師自通,但昨天畢竟是新手上路,他想了很久自己昨天有沒有傷到喻澤川,但酒意上頭,實在記不清。
喻澤川瞬間明白他在問什麼,尷尬偏頭移開視線,臉上蔓延幾分薄紅:“沒有。”
含含糊糊的兩個字,說得短暫而又急促,不仔細聽甚至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那就好。”
陸延忽然發現自己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猶豫一瞬,他把手伸進購物袋,翻找半天抽出一條黑巧克力遞了過去:“給你。”
喻澤川接過來,發現包裝袋是溫熱的,不由得挑了挑眉:你晚飯就打算吃這些零食??_[(”
陸延隨口應了一聲:“不是,泡麵。”
他剛才在樓下便利店買了一堆速食泡麵,集齊了八種口味,打算回家試試。
喻澤川聞言盯著他,也不說話。
“……”
陸延莫名讀懂了他的意思,笑著出聲:“等會兒做好了我給你送一碗?”
喻澤川掀起眼皮反問:“你跑來跑去不累嗎?”
陸延:“……”
喻澤川的獨占欲很強,這種情緒不僅僅局限於他自己的所有物,甚至會波及到被他看上的一切人或物身上。
像空氣一樣入侵對方的生活,
一點點從細微處開始蠶食,直到那樣東西變成自己的……
但喻澤川目前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隻是對陸延的私生活產生了好奇心,想把對方放在眼皮子底下,時時刻刻注意著。
陸延在廚房忙碌著,他做起飯來一點也不像彆人手忙腳亂,遊刃有餘掌控著火候,直到水開,淺白色的霧氣彌漫周身,那道身影才模糊了幾分。
喻澤川獨自坐在沙發上,靜靜注視著這一幕,琥珀色的眼眸眯起,逐漸幽深晦暗。
陸延打算做一道啤酒燒鴨。他打開冰箱,從裡麵拿出一罐冰啤酒,拉環被彈開時發出一道清脆的氣音。
喻澤川耳朵動了動,就像嗅到血腥味的惡犬,立刻起身走了過來:“你又喝酒?”
他語氣不善,陸延甚至覺得這句話翻譯成“你又想喝醉了占我便宜”更適配一些。
陸延雙手撐在灶台邊緣,不免有些好笑:“啤酒燒鴨,你沒吃過嗎?”
而且,
他拿起那罐啤酒,當著喻澤川的麵故意喝了一大口,晃了晃空掉大半的啤酒罐,笑吟吟的欠揍:“我喝了又怎麼樣?”
赤裸裸的挑釁!
喻澤川忽然伸手揪住陸延的衣領,將他用力抵進灶台角落,狹窄的空間讓他們被迫靠近,滾燙的身軀相貼,又讓人想起昨天那種親密無間的接觸。
喻澤川無聲咬牙:“你是不是忘了你昨天喝醉酒做過什麼?”
空氣安靜了一秒,隻能聽見鍋裡熱水咕嘟冒泡的聲音。
陸延目光深邃,忽然意味不明的反問:“你該不會以為我昨天真的喝醉了吧?”
這句話就像一塊滾燙的火炭,將喻澤川的手燙得嗖一聲縮了回去。他怔愣後退,陸延卻不緊不慢上前,兩個人的處境一下子顛倒過來。
“而且,”
陸延將喻澤川逼進角落,好整以暇望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撐在灶台邊緣,攔住對方所有去路,慢條斯理道:“你知不知道……有些事就算不喝醉,也能做?
“嗯?”
最後一個字
帶著鼻音,格外低沉,尾調卻微微上揚,喻澤川猝不及防被撩到了耳膜,癢得像被誰偷親了似的。
喻澤川悄然攥緊指尖,忽然有些不甘心被對方壓製。他抬眼看向男人,唇角微勾,莫名聽出幾分淡淡的諷刺:“那你可真夠厲害的。”
喝醉了能做,不喝醉也能做。
陸延:“……”
喻澤川的那張臉在燈光下格外好看,透著玉質的光澤,但那條疤痕也無所遁形。他盯著陸延看的時候,整個人像被割裂成了兩半,那種破碎感幾乎要從身上溢出來,仿佛永遠也拚湊不整齊。
陸延莫名想起上一世,喻澤川滿身是血,紅著眼眶對自己笑得悲涼嘲諷。
“我又不是隨時可以發/情的動物。”
陸延指尖微動,忽然很想摸一摸喻澤川臉上那道傷疤,事實上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感受到臉頰處傳來的溫熱觸感,喻澤川下意識偏頭閉眼,狠狠皺起了眉,耳畔卻響起陸延低沉認真的聲音:“昨天晚上我確實喝醉了。”
喝醉了,所以借酒撒瘋。
“但沒有醉到可以和任何人發生一夜情的地步。”
陸延以前覺得愛、恨這兩種感情最可怕,因為太過純粹極端,所以往往會帶來毀滅。可直到接觸喻澤川,他才發現那種憐愛和恨意交織的情緒是最為可怕的。
他一麵憐憫眼前這個人,憐憫到升起愛護之心。
一麵又冰冷憎恨這個人,憎恨他殺了自己兩次。
這兩種情緒糾纏在一起,此消彼長,就像他們分不開的前世今生,陸延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愛會壓過恨、恨又吞噬了愛。
他隻知道喻澤川很介意昨天晚上的事,但不是介意和自己發生了關係,而是介意好像自己一旦喝醉了,無論昨天晚上那個人是不是他,都會一樣上床□□。
陸延覺得不是這樣的:
“你和彆人,不一樣。”
喻澤川聞言下意識睜眼,帶著幾分驚疑不定:“為什麼?”
是他坐過牢?還是毀了容?
他心中胡亂猜測,心跳卻在男人帶笑的目光注視下,不爭氣的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