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闊彆校園已久,裡麵的一切都讓他新奇。
他本就性格好,北方人身上那些豪邁直爽,他都有。
他不難交到新朋友。
新的環境,顧南銘適應的很好。
那個街頭巷尾的小混混顧南銘,已經從她的生活裡,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在高三越來越快的節奏裡,倪迦的每天過得麻木而重複。他們喊著衝刺口號,她冷眼旁觀,他們刷題,她看著卷子出神,他們定著目標,研究各種各樣的報考誌願時,她一片迷茫。
但迷茫之餘,又有那麼些期待。
她會去哪裡上學?
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未來也許很好,也許更糟,但都值得期待。
尤其是,對於她這種身處黑暗的人來說,擁有一個全新的開始,是她擺脫過去沉重枷鎖的全部希望。
她等了那麼久,就是在等這樣一個機會。
從哪裡開始,從哪裡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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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程碩的消息時,倪迦是有一絲猶豫的。
他約她放學後在學校後街一家甜品店見麵。
這段時間以來,趙茹和他吵吵鬨鬨分分合合,弄得班上都不得安寧,楚梨夾在中間難做人,常常一臉為難的跟倪迦說,讓她彆生氣,理解理解趙茹。
說了一遍又一遍,最後連楚梨自己都煩了。
倪迦沒有生氣,她也不會去理解誰,不管趙茹怎麼樣,都和她沒關係。
沒有交集的人,倪迦冷漠的很。
不管今天程碩是要和她告白還是告彆,都是時候和他把話說清了。
他的喜歡,對她來說是負擔,是累贅,既然她怎麼漠視都沒有用,就乾脆把話挑明了說。
反正橫豎她不怕尷尬。
倪迦準備赴約,放學過後,她誰也沒理,拎著包就走了。
學校的後街口,一如既往的擺滿小攤小販,各種燒烤油炸類食品,還有水果攤。
人來人往都是些放學不回家的學生,要麼就是半大點的街頭混混,這條路裡網吧快餐店理發店什麼都有,各色人物的聚集地,三五成群,吵吵嚷嚷的。
自打不在燒烤店打工,倪迦倒是有些日子沒來過這兒了。
都是些不太好的回憶,一踏上,就難免要想起。
倪迦去商店買了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幾大口喝完,然後捏扁,扔進垃圾桶。
她又點了根煙,冷漠的看著人群,直到抽完,掐滅,才抬腳走進街。
甜品店在街道老裡頭,倪迦走到一半,就發現有人跟著她。
她從路邊的倒車鏡往後看,是兩個男人,流裡流氣的。
這街上到處都是這種穿著打扮的人,他們明目張膽的跟著她,也沒有人覺得奇怪。
她七拐八拐,試圖把那兩個人甩掉,但很快,她發現跟蹤她的並不止身後那兩個。
另外兩個人,堵在她的去路上。
她被逼的隻能左右走,最後,被那幾個人逼進一個死胡同裡。
後街之所以混亂,又是打架又是三教九流的,因為地勢複雜,都是些橫七豎八的小胡同,最適合舉行這些小活動。
路人隻會路過,根本不管裡麵發生什麼。
倪迦無路可走,她回頭,那幾個男人堵在她身後。
她沉沉吐出一口氣。
她餘光瞄著周圍,除了灰塵,煙蒂,就是被隨意丟棄的垃圾袋。
沒有一樣是可以用來防身的。
倪迦把手放進口袋,不動聲色的摸到手機。
就在這時。
一道身影的出現,讓她冷汗瞬間打濕衣襟。
不知是曾經的記憶裡他太威風凜凜,還是現在的他太落魄,他不再是“大哥”,儘管身形依然壯實,但那張臉已經完全走了樣,隻剩一堆橫肉,裡麵鉗著一雙窄小而陰鷙的眼。
倪迦不自覺往他的耳朵望去,縫愈的並不怎麼樣,新長出的肉像瘤子,鼓成一個包。
他朝她走去,嘴巴一咧,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冷笑。
“倪迦,好久不見。”
倪迦還沒說話,他已經靠近她,突然伸手,把她放在口袋裡的手一把拽出來,劈手奪過她已經悄悄開了鎖的手機。
“想給誰通風報信?咱們老熟人,你犯得著這麼害怕?”
這人早幾年混的風風火火,沒點腦子還真到不了那個位置。
倪迦沒了手機,也不裝了,“肖子強,有事說事。”
肖子強樂嗬道:“你還記著我呢?以前不是叫我一聲強哥?現在怎麼著,看不起我?”
倪迦沒出聲。
她看著肖子強那副萎靡的身軀,油膩的頭發,和堵著她的這幾個人,那副耀武揚威又洋洋自得的做派,胃裡一陣惡心。
他們就是這條肮臟破街的產物。
她也是。
她曾與這些人為伍,過著烏煙瘴氣的生活,自以為那是高傲的獨活。
就在昨天,她還天真的以為她能脫身。
可現在她知道了。
她作的惡,總有一天要還到她頭上。
而她那時候結交的,也不一定是個堂堂正正的人。
他們成天混跡在社會最底層,看似披著人皮,內裡早已變成一條條發臭的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