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去害人。
人非神明,不可能活一世有一世的敞亮。無論地位高低,我們需要容忍這個世界存在陰暗麵,可以野心勃勃,渴望登頂,可以為此不善良,去爭,去奪,但要清楚,我們往上走的一每步,是為了得到,而不是失去。
人之所以為人,因為有獨立思維,有行動能力,更重要的,是擔得起一撇一捺,堂堂正正做人。
可以卑微如塵,但不能扭曲如蛆蟲。
她不願意看到他違背道德,人性儘失,隻為一筆交易,一樁生意。
陳勁生說:“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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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楚梨,已是又一個星期後。
她沒再穿標配的白裙,換成襯衫牛仔褲,平底板鞋,這麼一穿,當年乖乖女的感覺,真正回來幾分。
可惜,她們都已不再年輕。
倪迦習慣性的點上一根煙後,才想起要戒。
她抽了一口,心想,戒煙真他媽難。
楚梨始終沉默,從見到她開始就沉默,她把咖啡杯一推,抬頭看倪迦,問:“能給我一根麼?”
倪迦掀起半邊眼皮,眼底有疑惑,但也沒說什麼,把煙盒往她麵前推了推。
楚梨說謝謝,從裡麵顫顫巍巍抽出一根,又去拿打火機。
好不容易打著火,又點不著煙,她也不會拿煙,手抖得厲害。
倪迦開口:“煙放嘴裡,點火的時候吸一口。”
楚梨照做,弓著腰,姿態小心。
像小孩偷大人的東西。
煙頭著了,她猛猛吸一口,跟吸了一口毒氣似的,趕快吐出來。
軟綿綿一團煙霧,沒過肺。
楚梨睜著眼看她。
倪迦教她:“像深呼吸那樣,嗓子打開。”
楚梨又照做。
她認真吸了一口,然後被嗆到,猛烈的咳嗽起來。
咳嗽止住,又開始抽。
楚梨始終弓著腰,維持著一個姿勢抽完一根煙。
像所有初學者一樣,抽第一根煙的時候,不敢動一下。
倪迦問:“不是不喜歡女人身上有煙味麼?”
“是不喜歡。”有服務生過來放下一個煙灰缸,楚梨把煙頭在裡麵撚滅,說:“我不會再嘗試了。”
倪迦淡淡看著她。
她比她想象中的狀態要好些,雖然眼睛微腫。
看樣子哭了不少。
楚梨坐直,對上她的視線,緩慢說:“倪迦,我放棄他了。”
其實早就該放棄的,隻不過當她仍在危險中,他至始至終沒看過她一眼,而是輕而易舉為倪迦失控,又帶她離場的那一刻,楚梨醒了。
這場由她自己演繹的美夢,終於該清醒了。
她曾經不是這樣盲從的人,怎麼會跟著一個人,心甘情願耗乾了所有的青春時光。
“還有,不管你原不原諒,我都跟你說聲對不起。”
造化弄人,她沒想到會在那天晚上碰到倪迦,她向她求救,心裡其實並不抱多大希望,但她沒想到,倪迦真的選擇了救她。
多諷刺,曾經她可是見死不救,還反補一刀。
她真的,做錯太多。
楚梨說:“我沒想過你會救我,我以為你會報複……”
倪迦打斷,“報複歸報複,救人是救人。我再討厭你,也可以先救你再給你兩巴掌。”
楚梨抿唇,倪迦是不好,可她的不好從來正大光明,她越問心無愧,楚梨越有愧。
“那你要扇我兩巴掌嗎?”
倪迦勾唇,“我閒得慌?”
她又要哭:“真的對不起……”
“打住。”倪迦見她哭,頭都要疼,問她:“之後有什麼打算?”
“我想回老家。”楚梨憋住眼淚,說:“這裡的回憶太不好了,我有陰影,我想回老家找工作,跟我爸媽住一起。”
倪迦點頭:“挺好。”
她很淡然,也很明理,沒有細究那天的事,也沒大肆宣揚自己的舉動,更沒有繼續追問她的今後。
沒有露出勝利者該有的嘲諷和不屑。
楚梨想,可能一直以來,隻有她把倪迦當對手。
“倪迦,我高中真的把你當朋友,隻是後來……”
“不用跟我說這些。”倪迦平靜的看著她,淡淡說:“曾經和你做朋友,我自認為沒有虧待你。中間的恩怨也該有個了斷,今日翻篇,我不會再提。至於以後,做回陌生人,是我們給彼此最大的尊重。”
倪迦說完,端起自己的咖啡杯,輕輕碰了碰她的杯子。
“楚梨,從今以後,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