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LXI
陸芃芃走後, 實驗室內隻剩下寥寥數人。
黎曉收斂笑意,將手從季扶傾的掌心裡抽了回來。
她趴在實驗桌上,校服襯衫的下擺往上跑, 露出一截纖瘦雪白的腰肢。
“姓陸的不是什麼好東西。”黎曉哼哼唧唧地說。
這話掃射一大片,姓陸的無一例外都躺槍。
季扶傾:“……彆那麼說。”
黎曉一聽, 他居然還敢在她麵前維護彆的女生?
“季委,這個放哪兒?”有人結伴過來交作業, 打斷了即將對季扶傾問責的黎曉。
季扶傾稍稍挪了一下凳子,將黎曉的身形遮得嚴嚴實實, 然後說:“放我桌上就行。”
“好嘞。”
待人離開, 實驗室裡又隻剩下他倆了。
回過頭, 隻見黎曉拿了一支鉛筆在小冊子上亂塗亂畫, 一隻腳踩在凳子的橫杆上, 另一隻腳晃啊晃。
季扶傾正要催促黎曉完成作業,她的手機突然振動,來了新消息。
黎曉一瞧,陸蔚禹給她發了一條語音。
她有一段時間沒和陸蔚禹聯絡了, 不知他找她有什麼事。
她將語音條點開,不料沒控製好,語音直接外放了出來。
“學姐學姐,明天晚上你來藝術樓嗎?上次你說要跟我學琴,我還沒教會你呢。”
陸蔚禹的聲音落在空曠的實驗室裡, 天真又熱烈。
季扶傾蹙了蹙眉頭,說:“姓陸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黎曉:“……”
你剛剛明明不是那麼說的!
“學弟怎麼了?”黎曉故意氣他, “又乖,又可愛,嘴巴還甜。”
季扶傾麵無表情地把草稿紙拿走, 說:“你讓學弟來給你畫圖吧。”
黎曉:“……”
這是要造反了?!
黎曉威脅道:“季扶傾,你的分還要不要了?”
他竟不卑不亢地說:“你扣吧,我再掙。”
黎曉眨了眨眼睛,難以置信。
當初就不該設立什麼加分的規則,這下可算讓他鑽到空子了。
季扶傾打算把草稿紙折疊起來收好,剛一翻過來,卻發現草稿紙背麵赫然寫著好幾行他的名字。
季扶傾,季扶傾,季扶傾……圓滾滾的字跡帶著一種稚氣的可愛,一看便知出自黎曉之手。
原來她上課時間專門乾這個了。
“草稿紙還給我。”
正當黎曉以為她要和季扶傾鬥智鬥勇一番時,他主動將草稿紙放回實驗台上,推到她手邊。
“你上課寫我名字做什麼?”季扶傾溫聲道。
她低頭一瞧,臉頰微紅,不禁有些許羞澀和難堪。
再誇學弟也沒用了,她的秘密和心事已全然攤開在他麵前。
“……明知故問。”黎曉嘟噥著將草稿紙翻了個麵,不讓他繼續看。
她對著草稿紙,依葫蘆畫瓢地在小冊子上畫著電路圖。
季扶傾語氣淡淡:“是你的,就是你的。”
黎曉抬起忽閃的眼睫,眸中映著他的身影,模樣乖巧得很。
他很想伸手揉一揉她的頭發,想到什麼,卻又克製住了。然後又冷不丁地說了一句:“誰也搶不走。”
黎曉望著他,一時無法分辨他指的是他自己,還是她。
“彆自作多情了,我隻是覺得你的名字很好聽而已。”黎曉岔開話題,“你的名字是誰給你起的啊?”
“我爺爺。”
“扶傾……”黎曉將這個名字放在舌尖細細地品,“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
季扶傾拿了一支圓珠筆,牽起她的手,攤開她的掌心,寫著字。
他微微垂首,根根分明的睫毛在高挺的鼻梁兩側落下淡淡的陰影。她不禁看得有些入迷。
掌心的筆觸有輕有重,圓潤的筆珠滾過最敏感的手心,帶來一種奇異的感受。
半分鐘後,他將她的手推了回來。
黎曉看著手心,他的字跡清雋俊逸,轉折處又遒勁有力,頗具風骨——比她的字好看多了。
她將這兩行字喃喃地念了出來:“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原來,“扶傾”二字是取自於這句話。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仿佛承載著千鈞之重。長輩的殷切期盼與諄諄教誨,都凝聚在他的名字之中。
黎曉看著這兩行字,五指向內蜷起,像是將季扶傾這個人牢牢抓在手心一般。
“你呢?”季扶傾忽然問。
“我什麼?”黎曉回過神來。
“你的名字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哪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我爸隨便起的。”黎曉說,“大概就是‘黎明破曉’的意思吧。”
“這個寓意很好。”
“好嗎?”黎曉輕笑,“王主任也那麼說。”
“黑暗中的人,最希望看見‘黎明破曉’。”
說話間,季扶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夕陽從窗外斜斜地照了進來,淺金色的光芒勾勒著黎曉的輪廓,每一根頭發絲都在發亮。
她是閃著光的少女。
“破曉,是天亮的意思。”黎曉說,“我爸就是偷懶,因為他自己就叫黎天亮。”
季扶傾:“……”
確實有偷懶之嫌,但不妨礙這是一個好名字。
黎曉繼續在小冊上畫著圖,即使季扶傾給她講過一遍,她對這個複雜的電路仍是一知半解。
她無奈地歎息,忽又想到季扶傾之前問她將來是不是要學工科,便問:“季扶傾,你將來打算學什麼專業?”
“為什麼問這個?”
“我好奇,不行嗎?”黎曉說,“你成績那麼好,將來會學理工科嗎?”
學校裡的學霸貌似都熱衷於理工科。
“沒興趣。”季扶傾搖了搖頭。
“金融?”黎曉又說,“我聽說金融專業的分最高。”
“誌不在此。”
“那你要學什麼?”
“法律,我爸就是B大法律係畢業的。”
果真是龍生龍、鳳生鳳,難怪季扶傾那麼聰明。
彆說那個年代,現在要是能考上B大都得敲鑼打鼓了。
再想想黎天亮和殷麗娜,黎曉覺得成績差這件事還真怪不了她——基因已經輸了。
“你這是子承父業啊。”黎曉感慨。
“不是子承父業,”季扶傾說,“我有自己的想法。”
黎曉懵懵懂懂地看著他,心想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彆嗎?不論季扶傾願不願意承認,他或多或少都有受到父親的影響吧。
至於她自己……
黎曉又歎了一口氣:“現在才高一,你都規劃好未來的專業了,我還不知道自己將來要乾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