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xciv
黎曉從未見過季扶傾露出這樣可怖的表情, 冷冽的眼神仿佛淬了寒冰。
俞越聽到聲音,正要回頭,還沒看清來人, 就被人扯著衣領一把摔到牆上。
季扶傾平時經常運動、鍛煉身體,體格比他健壯太多。雖說季扶傾從不跟人打架,可真要是動起手來,俞越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俞越的後腦勺受了一記重擊,頓時頭昏眼花、眼冒金星,還沒回過神來, 臉上又狠狠挨了一拳。
他往外吐了一口血沫,一顆染血的牙齒掉了出來。
俞越笑容陰鷙,他從兜裡摸出一串鑰匙。
黎曉一眼便看見鑰匙扣上掛著一把折疊刀,她大聲提醒:“他手裡有刀!”
季扶傾身手矯捷,一側身便躲開俞越的攻擊,誰知俞越隻是虛晃一槍,他真正的目標是牆角裡的黎曉。
眼見尖刀即將刺過來,黎曉抱著腦袋縮下身去。季扶傾一個健步衝上去,伸出胳膊擋在她身前。
尖刀刺穿他的衣物,徑直紮入肉裡,鮮血瞬間染紅衣袖。
季扶傾沒有絲毫慌亂,他用另一隻手製住俞越握刀的胳膊, 轉而對黎曉說:“你快走, 去樓下。”
黎曉滿臉全是淚,她很怕季扶傾出意外。可她不敢耽擱, 踉踉蹌蹌地往外跑,剛走了沒兩步,又抖著身子, 一步一步退了回來。
堵在她麵前的人,正是俞慶——她就是被這個人迷暈,送到了這裡。
俞慶見黎曉活蹦亂跳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早知道就該喂你喝點兒聽話水,看你還聽不聽話?”
季扶傾見還有一人,頓覺不妙。
他可以製住俞越,黎曉卻無法和一個成年男人相抗衡。
誰知歹徒如此猖狂,竟敢在酒店行凶?簡直無法無天。
黎曉絕望至極,瞳孔顫動。
俞慶一把捉住她瘦弱的胳膊,她拚命掙紮,大聲呼救。俞慶把她的嘴給捂住,威脅道:“你再叫一聲試試?”
黎曉的眼淚一下子全冒了出來,她發出無聲的哀嚎,隻覺大限將至。
就在這時,一群警察突然衝了出來:“不準動!把手都舉起來!”
俞越和俞慶沒想到警察會來,他倆麵麵相覷,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將手鬆開。
黎曉被嚇懵了,她跌跌撞撞地撲到季扶傾懷裡,哭成淚人。
這一晚上,她沒被刺激到發瘋,算她福大命大。
季扶傾將她抱在懷中,不停地對她說:“阿狸,彆怕。已經沒事了。”
黎曉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的傷口,嗚咽道:“你的胳膊……”
他將胳膊藏到身後,輕聲道:“我沒事,一點兒小傷。”
俞越對於警察的出現,並不害怕,反而說:“我要見我爸。”
警察給他戴上手銬,說:“先去警局。”
“你們知道我爸是誰嗎?”俞越叫囂道,“我爸是俞剛!”
“我管你爸是王剛還是李剛,天王老子也沒用。”警察厲聲道,“給我老實點兒!”
俞越說:“你們怎麼不抓他們?看看我臉上的傷,還有地上的牙,都是他們打的。”
警察道:“人家是正當防衛!”
黎曉說:“警察叔叔,我還有一個朋友下落不明。”
警察問:“她朋友在哪兒?”
俞慶交代:“在1009房間。”
段如曦被喂了藥,至今仍在昏睡之中。
不出意外,明天早晨她才能蘇醒。
俞越和俞慶被帶走後,黎曉問季扶傾:“是你報的警嗎?”
“是我爸報的警。”
黎曉驚訝地睜大雙眼,他居然把這件事告訴他父母了嗎?
那現在……
季扶傾輕輕握住她的手:“他們都知道了。”
黎曉“唔”了一聲,囁嚅著問:“你怎麼跟他們說的?”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季扶傾晚上準備出門去尋黎曉,被季建群叫住的那一刻,他突然清醒了過來。
事發突然,他自亂了陣腳。
哪怕是男孩子,夜裡獨自出門,也是很危險的行為。
如果黎曉真遇到什麼危險,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如何能確保將她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季建群在公檢法係統有無數人脈,向他求助,是最好的方案。
可一旦向父親開口,他和黎曉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就必然會被父母知曉。那個時候,他能保護好她嗎?
季扶傾僅用三秒就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他隻要黎曉平平安安。
“爸,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幫忙?”
“我有個同學,就是黎曉。她現在可能遇到了危險……”
季扶傾心一沉,將整件事和盤托出。
薑沛玲一聽見黎曉這個名字就懂了,她問:“信息屬實嗎?是那個叫黎曉的女孩子嗎?”
季扶傾猶疑半秒,堅定地點頭。
他不知道薑沛玲現在對黎曉是何態度,可他對父親的性格很了解——季建群向來嫉惡如仇。
果不其然,季建群聽了這事,眉頭緊蹙:“這要是真的,也太猖狂了。光天化日,拐帶未成年少女,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敢違法亂紀。”
季扶傾正在等他定奪,沒想到薑沛玲直接說:“老公,你趕緊給江局打電話。再遲一遲,事情就難辦了。”
季建群給江局打電話,季扶傾先是鬆了一口氣。
他的父母不會因為對黎曉有偏見,就對她見死不救。公是公,私是私,人命關天,比什麼都重要。
緊接著,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時間不等人,即使向公安機關報案、犯罪分子最終落網,也不能保證黎曉在這段時間裡不會受到傷害。
季扶傾不敢耽擱,立刻前往黎曉最後消失的酒店尋找她的下落。
好在,讓他給找到了,警察也及時趕到。
一切隻是虛驚一場。
他現在隻怕,她會因此事留下心理陰影。
黎曉正在檢查他胳膊上的傷:“趕緊去醫院包紮一下,你爸媽知道得嚇壞了。”
“我沒事兒。”季扶傾問,“你呢?有沒有受傷?那個畜生……”
話沒說完,黎曉腿腳一軟,又栽倒在他懷中,他連忙托住她軟綿綿的身子。
黎曉淚光盈盈地告訴他:“我才想起來,我的腳受傷了。”
他看到黎曉腳下那塊被血暈染的地毯,頓時膽戰心驚。
她還真是遲鈍,這種時刻,不關心自己,還想著關心他的傷。
季扶傾脫下外套,圍住她的腰臀,用兩條袖子在她腰上打了個結,然後傾身將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她的小短裙被遮了個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
黎曉驚呼一聲,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兩條小腿撲騰著。她提醒道:“你的胳膊還有傷……”
季扶傾瞥過她血肉模糊的腳掌,不由分說地抱著她往外走:“你現在還能走路嗎?”
黎曉將頭埋進他的脖子裡,不敢抬頭。
要是讓警察叔叔看見,影響多不好啊。
然而,警察叔叔忙著抓捕罪犯,沒空操心小情侶膩歪的事。
一行人行至酒店樓下,已是深夜。
酒店大堂有幾個深夜歸來的住客,見門口停了一排警車,探頭探腦地張望。
黎曉在這裡見到了季扶傾的父母——以被季扶傾公主抱的狀態。
這一幕顯然讓他的父母受到了衝擊,季建群挪開視線,輕咳了一聲。
季扶傾淡淡地解釋了一句:“她受傷了,現在走不了路。”
黎曉羞得恨不能跳下來挖個地洞鑽走,沒聽說哪家媳婦兒見公婆是這樣的。
薑沛玲見兒子受了傷,便道:“讓你彆上去,等警察過來再說。你看看你這胳膊……”
季扶傾:“不礙事。”
季建群看黎曉這副模樣,猜測小姑娘今夜受了不小的驚嚇。他說:“你們倆先去醫院處理傷口,彆感染了。”
黎曉被季扶傾抱上車,一路都沒放她下來。
到了醫院,一番檢查。
黎曉的傷勢說重不重,說輕不輕,需要動一個小手術。
醫生給黎曉打了局部麻醉,取出紮進腳掌的碎玻璃碴,又將傷口縫合上。
黎天亮聽說女兒出了事,在電話那頭嚇得半條命都快沒了,連夜買機票奔回北城。
趕到醫院的時候,黎曉的手術已經做完了。
黎天亮問:“曉曉,你沒事吧?”
黎曉先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醫生跟她說,她的腳底可能會留一道疤,要她務必小心護理。
這段時間,她最好躺在病床上,不要下地。
表演係招生要求很嚴格,身體不能有明顯傷疤,黎曉不知道這礙不礙事。
雖說這傷是在腳上,留了疤也沒人看見,可她一想到自己可能會因為俞越那個混球留下一道疤,還是委屈得想哭。
季扶傾包紮好傷口,過來找黎曉。
誰知卻和黎天亮打了個照麵。
黎天亮對季扶傾的出現並不意外。
他之前就知道黎曉有個關係親密的男同學,這次又是季扶傾幫忙報的警。如果不是季扶傾,黎曉現在恐怕凶多吉少。
黎天亮謝他還來不及呢。
黎曉見了季扶傾,神色微動。
黎天亮知道她想和季扶傾說話,便主動出了門,還貼心地為他倆把門掩上。
黎曉坐在病床上,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好似斷了線的珍珠。
季扶傾心驚,她今夜一定飽受摧殘,他很怕她產生創傷後應激障礙,這絕不是開玩笑。
他坐在床沿,將她摟進懷裡,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像是哄著小孩兒。
“沒事了,彆怕。”季扶傾吻了吻她的額頭,安慰道,“我在這兒,沒有人會傷害你。”
黎曉哭哭啼啼了一陣子,這才哽咽著說:“醫生剛剛跟我說,我的腳上可能會留疤。”
季扶傾沉吟片刻,問:“你是為了這個才哭?”
“不然呢?留疤,簡直太可怕了。”黎曉又想哭了,“我從小到大,身上都沒留過這麼長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