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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大附中今年揚眉吐氣,高考成績高居全市第一。
不光高分段人數碾壓其他高中,高考狀元也再度花落c大附中,並創下近年來最高分的紀錄。
消息不脛而走,有媒體記者想采訪季扶傾,一窺他的家庭和學校情況,他沒有接受。
黎曉問他為什麼回絕采訪,他說:“沒什麼意義。”
不論是他的家庭狀況,還是他就讀的高中,對絕大部分普通學生來說,都沒有參考性。
除了努力與天賦,他從不否認家境為他提供的支持與助力。
薑沛玲這段時間自然是紅光滿麵,誰見了她,都得跟她問候一下季扶傾的情況。
有書商得知薑沛玲以前曾在《xx日報》工作,居然主動聯係她,問她是否有興趣寫一本關於家庭教育的書,談談如何才能培養出高考狀元這麼優秀的兒子。
薑沛玲婉拒。
若是放在兩三年前,她或許會欣然應邀。
可現在……她並不認為兒子的成功全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功勞。
將訪客送走之後,薑沛玲獨自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後麵的榮譽牆。
滿室輝煌,一地寂寞。
她突然悵然若失,一種龐大的空虛侵蝕著五臟六腑。
這麼多年來,她以兒子為榮,致力於將他培養成最優秀的孩子。
現在,她成功了?那之後呢?
季扶傾將來的路,已不再由她主宰。
那她又該做什麼呢?
家長群裡蹦出一條又一條消息,各位家長討論著分數、名次、學校和專業。
這些東西,已與她無關。
唯獨有一條消息讓她產生興趣。
有家長在群裡轉載了今年的高考滿分作文。
季扶傾的語文考出140以上的成績,作文大概率是滿分。
她以前最擅長寫文章,在這方麵造詣不錯。
她想看看,兒子高考時,寫了一篇怎樣優秀的作文。
高考滿分作文的作者均是匿名,可薑沛玲熟悉季扶傾的文風,她翻了幾篇,便認出了他的文章。
季扶傾寫的議論文邏輯嚴密,又不乏華美的辭藻,是高考閱卷老師最喜歡的那種風格——他早已把應試教育摸了個徹底。
薑沛玲一句一句地往下看。
最後一段,他以抒情作為文章結尾。
其中有這樣一句話:“大江流日夜,慷慨歌未央。”
這句話化用自謝朓的一句詩:“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
薑沛玲之所以如此清楚,是因為她曾在很多年前,為《xx日報》寫過一篇新年祝詞,當時她便是化用了這句詩。
這莫非是母子之間的心靈感應?不,這一定不是偶然。
唯一的可能性是,季扶傾看過她寫的文章,並且熟記其中的佳句。
薑沛玲難以置信。
她從未和季扶傾談論過那些往事,他是從何處得知的呢?
就在此時,季扶傾回家了。
他這些日子,每天都說出門跟同學聚會,可大部分時間,他都在和黎曉過二人世界。
薑沛玲對此心知肚明。
她跟季扶傾旁敲側擊地提點了幾句,意思是黎曉年紀還小,某些地方他得多注意。
她曾經做過黎曉懷孕的夢,被生生嚇醒。
她不知道自己的擔心是不是多餘,但願兒子在這方麵懂得分寸——不要惹麻煩,更彆給黎曉添麻煩。
季扶傾換上拖鞋,叫了一聲“媽”,又問了一句:“昨天買的黃瓤西瓜,家裡還有嗎?”
薑沛玲說:“還剩一個,我等會兒幫你切。”
“不用。黎曉今天說這西瓜好吃,我明天把剩下那個帶給她。”
“行,我讓阿姨給你裝兜裡。”
自從她和丈夫對他和黎曉的事情不再阻撓之後,母子關係明顯緩和。
兒子漸漸願意同她多說一些話,有時他捉摸不透女孩子的心思,還會拐著彎地問她。
薑沛玲不得不承認,兒子大了。
他不再隻是她和季建群的兒子,他還會是另外一個女孩未來的依靠。
哪怕不想放手,她也必須鬆手了。
誰都是從這一步走來的。
季扶傾正要回房間,薑沛玲突然叫住他:“阿傾。”
他稍一頓足,回頭問:“怎麼了?”
薑沛玲攥著手機,說:“我剛剛看見你的作文了,你是不是……”
季扶傾思忖片刻,敏銳地察覺出母親的意思,微微頷首。
薑沛玲對自己十多年前寫過的文字,仍像老朋友一般熟稔。
他的那篇滿分作文裡,也有她的一份貢獻。
說不上是什麼心情,她隻是忽然覺得,自己在另一方麵的價值得到了兒子的認同。
季扶傾回到房間,將書桌最後一格的抽屜拉開,裡麵有一個他專門用來做摘抄的本子。
高一暑假的時候,他就在準備了。
為了實現他對黎曉的諾言,他必須想辦法說服自己的父母。
如果無法說服,他也找到了退路——他會去申城讀大學,儘早獨立,遠離父母對他的控製。
季扶傾希望薑沛玲能找點兒自己的事做一做,不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他身上。
他活得累,她也很累。
想出這個辦法之後,他立刻付諸行動。
他在網上找到那些陳年的報刊雜誌,一頁又一頁地翻找著她寫過的文章,試圖拚湊出她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