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過招呼後,戚白恍恍惚惚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坐上車的。
來時江鑒之開的車,回去時江母讓江鑒之休息,江父去了駕駛座,戚白自然不可能和江母搶副駕駛,他和江鑒之坐在後座。
大家沒問戚白為什麼大過年會連人帶行李無家可歸出現在網吧。
車子平穩啟動後,江母轉過頭,對從剛才開始就不太自在的戚白道∶
小白你吃晚飯沒?
戚白剛想說吃過了,身旁的江鑒之就揭他短∶他剛準備吃泡麵。
江母立馬皺眉∶泡麵?那怎麼行?
說話間,江母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個保溫盒∶
還好我早有準備。
江鑒之看過去∶還熱嗎?要是涼了我帶他吃了再走。
江母伸手碰了碰∶車裡有暖氣,正正好。
說完後她把保溫盒往戚白手裡一塞。
江父江母近年來作息規律,江鑒之穿外套時他們剛吃完飯,準備看會兒電視就回房睡覺。
聽江鑒之說要去夏城接戚白,江母江父也有些意外,不過兩人反應很快,非要跟著一起去接兒媳婦
這大晚上的,兩人擔心戚白是出了什麼事。
小白說不定沒吃晚飯,臨走前江母又蒸了十幾個她親手包的餃子帶上。
三個多小時的路程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大冬天怕保溫盒不夠保溫,怕餃子涼,江母把盒子放在懷裡捂了一路。
戚白看著手裡的食盒,表情空白了一瞬,捧著保溫盒好久沒動。
江母見他不動,解釋∶走得急,小白你先墊兩口,到家後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趁著等紅燈的功夫江父從後視鏡看了戚白一眼∶
你阿姨包的蓮白豬肉餡,你要是吃不慣,我們在夏城吃了再回家也可以。
戚白驟然回神,趕緊搖頭∶不、不用了。
江父江母不但來了,還給他帶了吃了,戚白受寵若驚之下,一時沒回過神來。
說不感動是假的,在戚家懟天懟地,要揍得親爹爬不起來的人,說話都結巴了一下。
餃子還冒著熱氣,熏得戚白鼻梁都有些發酸,他忙低下頭掩飾臉上的異樣,小聲跟江父江母道謝。
戚白聲音較平時有點啞,江父江母沒注意到他的異樣,但江鑒之多看了他一眼。
江母包的餃子很好吃,戚白低著頭慢吞吞地小口咬著,像是在品鑒什麼美味珍饈。
等戚白沉默的吃了幾個後,江鑒之伸手把他口袋裡的雪碧摸了出來。
戚白“”
你搶我雪碧乾嘛
對上戚白的視線,江鑒之語氣平靜∶“這個沒收。”
戚白“”
戚白瞪大了一雙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然而江鑒之真沒收了,還把東西揣回了自己兜裡。
江母沒看清江鑒之拿了戚白什麼,還當他搶戚白東西,剛想說兒子的不是,然後就聽江鑒之淡聲開口∶
“在網吧他想雪碧配泡麵。”
戚白
江母頓了一下,對戚白道∶“小白啊,冬天喝太多涼的不好,要不還是回家喝豆漿?”
江母語氣溫和的跟戚白商量,有那麼一瞬間,戚白以為自己是不識好歹、讓大人操心的熊孩子。
隻是這麼一想,熱意上湧,戚白耳朵紅了,胡亂點點頭。
江鑒之“那這個就沒收了。”
熱意從耳朵蔓延至脖頸,戚白老臉一紅,仗著有冬天寬大的外套遮擋,在衣服下悄悄戳了戳江鑒之,示意他彆說了。
戚白瞪江鑒之,眼裡那意思——
一瓶雪碧而已,給你還不成嗎
見戚白又恢複往常的模樣,江鑒之摩挲著手心裡雪碧光滑的瓶身,沒再說話。
大大大
戚白腦子一熱就跟著江鑒之來彆梔市了,等到江鑒之家時,已經接近半夜兩點。
江父江母好久沒熬這麼晚,江父又開了幾個小時夜車,在確認戚白吃了餃子後不需要再吃點什麼後,兩人先回房間休息了。
白天因為冥壽起太早,又折騰一天,戚白在車上就沒忍住眯了一會兒,等江父江母進房間後,他打了個哈欠問江鑒之∶
“客房是哪一間”
江鑒之垂眸看著他眼角困出來的丁點眼淚,頓了頓才道∶“沒有客房。”
江父江母不喜歡太大的房子,嫌打掃麻煩,所以這是一套標準的三居室,可有一間被用來當辦公書房,能睡人的就兩個房間。
一間江父江母睡,另一間是江鑒之的。
戚白哈欠打到一半,僵住了“
他人傻了沒有客房那我睡哪兒
說話的同時,他的目光已經瞄上了客廳的沙發,看著挺大。
也行,也能睡下。
像是知道戚白心裡在想什麼似的,江鑒之拖著他的行李箱往房間走∶“你和我睡。”
戚白“”
戚白下意識開口這不好吧
孤男寡男,同睡一間房,像什麼樣
江鑒之往房間走的步伐很堅定,不像是開玩笑,戚白趕緊跟上去,壓低了聲音∶
“我們兩個人怎麼睡”
進了房間,江鑒之把箱子放旁邊,對戚白道∶“我房間很大。”
一進房間戚白的目光就忍不住亂飄,江鑒之的房間的確很大,床也一米八看著很舒服,但是……
戚白看著江鑒之,到底沒忍住開口問∶
“江先生,我喜歡男人,你……沒忘吧”
兩個直男睡一間房沒事,但他們這一直一彎,就不太妥當了,說出去都是他戚白占江鑒之的便宜。
江鑒之聞言神色一動,頓了幾秒才到“我知道。”
戚白鬆了口氣,看來江鑒之還是很介意和一個同性戀同床共枕的。
他剛想說自己還是睡沙發,就聽江鑒之道∶
“你睡床,我睡地上。”
戚白擺手拒絕“我怎麼能鳩占鵲巢,我看你家沙發就挺舒服。”
戚白不挑,江鑒之願意開車浪費六七個小時收留他,他已經很感謝了。
江鑒之∶“你睡沙發,我爸媽看見怎麼解釋”
“再則,我又不是來讓你受苦的。”
戚白一怔,愣愣抬頭看江鑒之。
睡個沙發……就是受苦嗎
……
江鑒之是個行動派,很快就在床邊鋪了個地鋪,有地暖夜裡也不用擔心著涼。
在大床上躺下,戚白舒服得想倒頭就睡,可這是江鑒之的床,連床帶枕頭,好像都沾有主人的味道。
一股叫不上名字的冷香,很淺淡,但又無法忽略。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跟打仗似的,現在躺在江鑒之的床上,戚白在柔軟的被子裡裹著,感覺身和心都像是泡在浸了霧氣雲裡——
輕飄飄,軟乎乎,給人一種不真實感。
他的身體很疲憊,想立馬閉眼跟周公約會,可他的精神卻亢|奮,發生的事像幻燈片似的,一幕幕在他腦海裡播放
一會兒是說戚家欠她的薄英英,一會兒是滿臉怒容的戚瑞山,再接著是在車邊衝他微笑招手的江父江母,還有熱騰騰的餃子……
到最後,所有的一切都變成網吧內,按住他手的江鑒之。
在等江鑒之的那幾個小時,戚白也想過江鑒之會不會不來,會不會隻是隨口一說,隻有他當真了。
畢竟他們非親非故,江鑒之憑什麼為自己做到這個份上呢?
因此在背景嘈雜網吧抬頭看到江鑒之時,戚白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好似呼吸聲大了,江鑒之就被他吹走了……
戚白抱著被子翻了個身。
江鑒之向來淺眠,更何況如今房間還多了一個人,床上床下隔這麼近,安靜黑暗的房間內,他閉上眼不用刻意聽,都能聽見對方清淺的呼吸聲。
因此戚白一翻身,江鑒之就睜開了眼。
“睡不著”
戚白沒想到江鑒之還醒著,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
“你不也沒睡。”
江鑒之望著天花板,低低地''嗯''了一聲。
戚白∶“……”
遇到個沒下文的悶葫蘆,戚白撇了一下嘴,趴在枕頭上看著江鑒之的方向∶
“……你怎麼不問我發生了什麼”
關了燈拉上窗簾,房間裡其實看不清什麼,戚白視力不錯,但此時也隻能隱約看見地上的模糊輪廓。
江鑒之聲音很輕地問“你想說嗎”
戚白聞言又翻了個身,懶懶開口“好像又沒什麼好說的。”
江鑒之“那就不說。”
戚白“……”
以前有人沒眼色追問他家裡的事,戚白一個字都不想說,可如今江鑒之一句話不問,卻莫名讓他抓耳撓心。
戚白一邊思考自己是不是犯賤,一邊禁不住問∶“江鑒之,你就沒有好奇心的嗎?”
認識這麼久,戚白很少連名帶姓的叫江鑒之,基本都是叫江先生,可他今天叫了兩次。
江鑒之“等你哪天想說了,我自然就知道了。”
理是這個理,但戚白還是懷疑江鑒之沒有好奇心。
戚白佩服“不愧是你。”
這場突如其來的夜談沒持續多久,聽出戚白聲音裡的困頓,江鑒之沒再出聲。
最後戚白還是什麼都沒說,迷迷糊糊抱著被子,一覺睡到天亮。
大大大
第二天在陌生的房間醒來,戚白腦子還在攪漿糊。
戚白從溫暖的被子中掙紮著爬起,等看清楚自己躺在哪兒後,他本就不清明的腦子更暈了——
我昨晚不是睡的床嗎為什麼會躺在地上
江鑒之呢
戚白站起身看著空蕩蕩的大床,頂著一頭剛睡醒亂糟糟的頭發開門,剛一打開門,就正好聽見江母的聲音∶
“兒子你昨晚沒睡好我怎麼看你眼裡有紅血絲”
緊接著響起的,是江鑒之一如往常的清冷嗓音∶
“有點,戚白晚上搶被子。”
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