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背包裡尋出一條羅巾覆麵,慕珂在城中尋了家客棧,住了進去。
她坐在打開的窗旁,一顆心臟砰砰狂跳著。
原來現實裡的揚州城沒有常年盛開不放的桃花……
原來,揚州城竟也是會落雪的!
時至此刻,她才意識到,她真的離開了大唐,來到了此界,來到了花姐和軍爺所在的世界!
眸中滿是狂喜,她飛身從窗口躍下,一腳踏進客棧半圍著的後院。
腳下是宣軟的白雪,姑娘捧起無數的雪團,扔起,散落,扔起,散落,就這樣不知道重複了有多少次。
她的麵容上終於緩緩綻開了有生之年的第一個笑。
“我到揚州了!”
“南珂,我到揚州了!”
“我來尋你們了!”
語罷,便又是一陣開懷的笑,此時,姑娘的眼睛已經不僅僅是一雙眼睛,那是熾熱又明亮的太陽。
花滿樓聽聞騷動,從小樓裡開了窗,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 ,便迎麵被丟了滿頭的雪。
冷意襲來,他瑟縮了一下,剛想退回樓裡,耳畔又是一陣清亮的笑聲。
姑娘的笑聲如此開懷,瀟灑不羈,自由奔放。像是世間所有的煩惱都能在這笑聲前迎刃而解一般。
於是,目盲的公子也跟著笑了,淺笑即止。
姑娘終於停了,察覺到旁人的氣息後,轉頭望去,一入目的便是滿頭風雪的公子正含笑“看”著她。
慕珂茫然的眨眨眼,終於疑惑著開口道:“你頭上的雪,該不會是我弄的吧……?”
想來是她太過得意忘形了,弄雪之時竟連誤傷了旁人也未知曉。
但願,這好看的公子,不要太過怪罪她才好。
*
花滿樓自然不會怪罪慕珂,不但不怪她,還請她上樓喝了杯熱茶。
姑娘還未從初到揚州的興奮裡走出來,她坐在小樓上,感受著掌心捧著的溫熱,對著笑盈盈的公子聊了許多。
她對公子說,原來揚州竟也是下雪的,好看的像純陽之巔,萬裡皚皚。
公子不知純陽是何地,更甚因為目盲,自七歲後便再無緣得見揚州的雪景。
但從姑娘隻言片語的描述中,一副絕美的畫卷在公子的腦海中鋪開。
姑娘說的儘興,花滿樓聽的也開懷,等回過神來之時,不知不覺已是一個時辰了。
姑娘看著沉沉夜色,終於想起來離開。
“我、我得走了……”
姑娘起身,公子也跟著起身。
漆黑的室內,慕珂猶豫了一下,掏出火折子將室內的油燈點燃。
“你是不是看不見啊……”
慕珂再遲鈍,也發現了眼前人的異樣。
他有一雙好看的墨眸,溫柔靜謐,像是春天的夜。
卻又時常渙散著無法聚焦。
公子淺笑著應聲。
“被你發現了……”
他的話語裡沒有一絲的不甘與失落,依舊溫潤如先前。
慕珂見他沒有被戳到傷疤的失態,這才舒了口氣,旋即又蹙著眉問道:“你一個人住?”
公子對她的問題有問必答,不問緣由,好脾氣到讓慕珂越發的憂心了起來。
“我就住在隔壁的客棧裡,四舍五入我們也算是鄰居了,日後怕是要時常叨擾了。”
花滿樓一個人住在小樓裡,平日裡除了侍弄花草,便是“看”書寫字。
如果哪天陸小鳳來了,他這小樓能熱鬨三天,三天一過又是冷寂。
人人都知道小樓裡住了一位脾氣好的花公子,路過小樓的時候甚至還會偷偷摘下一兩朵花,藏起帶走。
花滿樓也說過,這座小樓永遠向天下人開放。
可除了走投無路的江湖人為了逃命,鮮少有人踏足。
他生性陽光,少有幽怨之時,可樓裡多了個嘰嘰喳喳的姑娘,卻是比往日裡一室的冷寂好的太多。
自是,求之不得。
慕珂得了回答,開心的離去。
隻餘下目盲的公子坐在小樓上,笑盈盈的感受室內油燈帶來的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