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那是六年以來這對養父子唯有幾次的電話交流,很少有。
小廢物好不容易逮著了跟養父說話的機會,聲音都放甜了許多。
他這個時候已經十六歲了,聲線處於少年人的爽朗和臨近成年的清雅,“父親在橫濱記得照顧好自己,我知道您身體向來不好,就應該多注意,冷了一定要多添衣……”
少年的聲音嘰嘰喳喳、絮絮叨叨的,但是並不惹人厭煩。在陰暗環境裡待久了,聽他說這些話還是一種享受。
至少費奧多爾捏著手機,能夠耐心地聽著對方講。
他可以想象出電話對麵小孩的樣子,眼睛晶晶亮,唇瓣彎起。跨越海洋和陸地的通話聲音變了質感,呼吸聲猶在耳邊。
費奧多爾聽著,仿佛熱氣就在耳畔吹拂。
見過木木野的人,幾乎很難遺忘對方。
他已經儘力消磨放在對方身上的感情,他想要的隻是趁手的兵器,而不是打算陪伴他的養子。
自己現在突然跟他通電話,也不過是例行檢查一下,小孩有沒有改變對他的心意。
但是從跟對方通話的內容和語氣來看,那孩子對自己的忠心和信任半點沒變,包括那甜膩的幼子對父親的愛意。
“小野懂事了啊……”費奧多爾輕飄飄地感慨一句。
他隻單單開口說了這一句話,就讓小廢物愣在原地,桃色豔霞爬滿臉頰,羞赧道:“也沒有啦。但是,我說過要讓自己儘量長大,成為父親的左膀右臂。”
木木野眨了眨眼睫,闔上眼睛:“我曾經保證過,會儘力實現父親想要的一切,熔鑄您的理想。”
誇下海口誰不會,小廢物最擅長的就是畫大餅了,不論是給上司還是給現在的反派,道理都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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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還在慢吞吞地等待費奧多爾的讚美和誇獎,卻忽然聽見了對方那裡出現了小孩子的聲音。
不算嘈雜和吵鬨,至多算是正常交談的音量,敏銳的小廢物在這方麵直覺雷達就點亮了,完全就是福爾摩斯附體。
費奧多爾那邊怎麼出現那麼多孩子的聲音?
他隻會幼稚園或者遊樂場等地方,但是一般去這裡玩的孩子聲音都很尖銳歡快,撒起歡來就不管不顧,根本不會這麼乖。
所以對麵什麼情況就不言而喻了。
小廢物一下就炸毛了:“父親在橫濱時除了我還養了彆人?!居然一養就養好多個!!”
隔著電話線都能感受到他的不甘和委屈。
“沒有。”費奧多爾利落否認。
“他們……就是我覺得可憐,讓彆人撫養幾天的孩子而已,我來這不過看兩眼。”他稍微美化了一下自己的行為。
木木野眯了眯眼,才不信反派會這麼善良。
“會讓父親親自看望的孩子,連小野現在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費奧多爾湊近電話筒,覺得有點不對勁。少年的聲音平穩冷靜,沒有一開始聽到那些孩子講話後,就立馬吼叫出聲的咄咄逼人。
可聽見養子驟然安靜下來的喘息,還不如接受對方的質問。
“小野,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再撫養任何其他的孩子,父親絕對隻有你。不要難過,明白嗎?”費奧多爾輕聲道,他的語調是溫柔繾綣的,說話時的慢條斯理總有種優雅斯文在,讓人不自覺地就信任對方。
“父親不可以養彆的幼崽!父親的身邊隻能有我這一個孩子!”木木野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態度過於尖銳,他放軟了姿態,柔弱可欺,連聲音都是顫巍巍帶著點哭腔的,“可以答應我嗎?小野好想父親的,已經六年沒見到了。”
費奧多爾對這個養子
向來都是寵愛的,在無傷大雅的情況下,他能夠滿足對方的要求。
稍微改變一下計劃,換一批棋子,就當是籠絡這個孩子了。
“可以。”
沉默了半天,本來就隻有呼吸聲傳遞的電話裡,費奧多爾充滿磁性的性感聲音如同天籟。
少年歡呼雀躍的聲音那麼真實,他欣喜道:“父親,您真好。”
費奧多爾對此不置可否,他麵前的桌上擺滿了木木野的照片,從小到大的,有自拍的,也有彆人發過來的。
從一個雪腮綿軟的奶娃娃,到身體纖長的少年。一點一點的長大,他見證了對方的所有姿態。
他參與感不多,隻有前麵在陪伴。
但是,對方後麵成長的照片也無一不落地發給他,就像是他一直在陪著這孩子一樣。
訓練得頭破血流時、拿到想要的成就時、偷玩到半夜白天學習打瞌睡時……以及身為一個男性,在發育後早晨起來那一刻臉頰爆紅時,所有的姿態都落入他的眼簾。
纖長蒼白的手指拂過一張張照片,喃喃低語:“我也隻會有小野這一個孩子。”
半年後的今天,費奧多爾坐在一根凳子上,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養子。
或許他這時候想到的人太多了,腦海中會不由自主地浮現最重要那些人的臉龐,木木野當然也被納入其中。
他被束縛得很緊,全身都被屏蔽異能力的綢子裹緊,防他防得跟頂級罪犯差不多了。
就連四周的科技感牆麵,同樣也滲入了防止異能力使用的芯片。
葡萄紅瞳的眼珠子妖冶詭豔,被反光折射出冰冷寒涼的光澤。
被稱之為魔人的費奧多爾神情是鎮定冷靜的,他從容自若、姿態優雅,對劫獄一事更是早有預料。
應該說,這件事本來就在他的計劃之中。
這幾麵牆至多有隔絕異能的作用,但是隔音效果就不是特彆好了。
異能特務科那些人發出的尖叫和警報聲太刺耳了,卻很清晰地透過牆壁傳進來,吵鬨的打鬥聲不絕於耳。
費奧多爾的微笑是優雅的、清貴的,他仿佛是應該參加中世紀宴會的貴公子,而不是被像蛇皮口袋的玩意兒束縛在椅子上,被迫待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動彈不得。
不過對於能成大事者來說,這依然隻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的眸子落在前麵的觸感門上,一直凝望著。
冷靜地猜測會來救他的人是誰?
果戈裡、西格瑪……亦或者,他們的頭領?
冷靜地分析判斷,腦海中也漫不經心地列出來好幾個人的臉。
可當費奧多爾麵前出現的人不是彆人,正是剛才還在心心念念回想的養子時,臉上錯愕的表情卻怎麼也掩蓋不了。
他確實,很震驚。
…………
【他什麼意思啊,怎麼看到我那種表情,我可是從來沒在他身上看到如此失態的時候,他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
小廢物氣得磨牙,枉他累死累活、勞心碌力地劫獄把人救出來,卻收到那樣的反響,任誰都開心不起來。
他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了?!
係統揣測道:【費奧多爾的控製欲很強,可能是因為你沒聽他的話,所以對方生氣啦?】
少年環手抱胸,冷哼道:【他生氣就能那樣對我嗎?六年裡對我不管不顧,現在還不把我放在心上!可惡的費奧多爾!】
【既然你不仁,就彆怪我不義!】
“我親愛的養父,您的黑心小棉襖回來了哦~”他的視線凝著遠處,那是費奧多爾躺著的地方,他是被自己的孩子一個手刀給劈暈的。
小廢物當時還沒忘記對方
那震撼的眼神,像是對他的行為感到不可思議,大概是認為自己很有可能背叛了對方吧。
“我隻是想著,我跟養父的關係越來越生硬,肯定是有哪裡出了問題,所以想了個辦法來緩和我們的關係,才不是背叛啊。”
不管費奧多爾是不是徹底昏過去聽不見了,小廢物都想說上這麼一句,這在六年裡他憋了很久了。
好不容易拿到了一次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身份卡,卻沒想到費奧多爾這家夥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竹馬竹馬的關係扭曲成養父子,自己剛滿十歲就被對方拋棄。
木木野直到現在都可是怨念叢生呢。
但是對養父充滿孺慕之情的孩子是不可能會乾壞事的,隻是會變態出另外一種想要養父重視自己的感情而已……
對吧?我親愛的養父。
木木野告彆了果戈裡,他眼眸是微微彎著的,唇色水紅濕潤,“我會照顧好養父的,果戈裡叔叔可以放心。也讓我為你們做一次事,好嗎?”
果戈裡一直都清楚小廢物有多重視他的好、父、親,他釋然一笑。
這家夥本身性格也是自由放縱,不受世俗約束的,“可以哦,不過我希望小野彆把這家夥賣了。雖然我覺得以這家夥的心計,他會把你賣了還有可能。”
“果戈裡叔叔在說什麼?”小廢物真摸不著頭腦,他最煩和聰明人講話,自己很笨,總是不能理解那話裡麵的深意。
【係統,你聽明白了嗎?】實在不行他還能找外援。
可惜外援比他更廢,那就是個人工智障,對方猶猶豫豫:【也許他隻是在關心你們兩個?】
木木野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你看他這樣子像是在關心我們嗎?這明明就是冷嘲熱諷!】
他對上果戈裡意味深長的眼神,冷不丁想起了對方在今天上午突然出聲感歎的一句話——他在驚訝自己過於好運了。
所以對方是懷疑自己是出賣了什麼才拿到了費奧多爾的資料?
小廢物氣呼呼地吼了一句:“你不可以懷疑我對父親的真心,你等著吧,過幾個月我一定還你一個麵色紅潤、白白胖胖的費奧多爾!”
反應過來了呢。
氣得都稱呼養父大名了,果戈裡笑得肩膀聳動,都快捂住臉笑出淚水了,“好啦好啦,祝你馬到成功。”
木木野表麵咬牙切齒,心裡卻很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