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在屋簷下叮叮當當地輕響,山間的樹木葉子愈發茂密繁盛,人們身上的衣服在儘可能地一件一件減少——入夏了。
青年手捧一卷書,柔軟的黑色眼睛裡目光很專注。
看到精彩部分,他就發出幾聲輕笑。
有哪個被搶到手的人質能像木木野這樣快活自在?
玩得高興了,便打了夏盹。夏色過於明媚,花香過於醉人,依靠在背後的靠墊過於軟和,躺著實在舒服。
木木野在夢中懶懶散散地躺在軟皮沙發上,吹著空調,捧著西瓜看電視。
忽然從旁邊竄出來一條棕毛小狗,猛地撲在他身上,伸出濕漉漉的舌頭在他臉上、嘴巴上舔來舔去,毛茸茸的發蹭得他臉癢。
哪裡來的狗?
好霸道啊,不僅用舌頭舔他,還要啃他!
小廢物不高興了,使出吃奶的勁推它,但是這狗不僅是大型犬,力氣居然也很大,他推都推不開。
眼看著這條模糊不清的巨犬伸出血盆大口,利齒鋒芒畢露,就要咬下來時,木木野倏地睜開眼,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他恍然回神,才知道這哪是噩夢,分明就是現實。
鬼蜘蛛可不就跟條巨型犬似的,一直扒拉著他又舔又咬嗎。
“睡覺都睡不清淨,你好煩。”小廢物脾氣見長。
鬼蜘蛛不樂意了,他語氣微沉:“我幾天沒見到你了,回來之後第一時間洗漱就是跑來找你,你居然還嫌棄我?”
兩天時間,野盜們一同出去又搶劫一番,心滿意足地回來。
鬼蜘蛛是沒有任何良善之心的,也就新娶的妻子能讓他溫柔些,外人不值一提。
他回來後覺得身上氣味難聞,立刻又裡裡外外衝洗一遍,不僅用皂莢搓了一遍身體,還重新換了一件衣服,沒成想迎接他的是這樣的待遇。
木木野抿著唇,聲音微冷:“我又沒要你非來找我,而且你……不是出去打劫麼,難道我還得歡迎你?”
反唇相譏讓鬼蜘蛛勃然大怒,他根本不是好相與的性格,眼睛出現了些紅血絲,他攥著木木野細瘦的手腕。
“這樣啊,你可彆忘了,自己現在可是野盜的妻子,這種事很難接受吧。就算你再怎麼痛苦,也必須明白這個事實,你是我的——鬼蜘蛛的妻子。”
“一個野盜的妻子。”
不知道是力道太重了,還是他表現得太過於凶神惡煞。
青年被驚得愣在了原地,眼圈泛紅,嘴唇都抿得發白,幾乎要成為一條直線。
太可憐了,高貴優雅的貴族公子,本來是不可一世望塵莫及的存在,現在卻被他這個低俗卑賤的強盜占有、玷汙。
寨子建在地形複雜的山地裡,進出都需要七拐八繞。
叢林密布,毒蛇蟲鼠、豺狼虎豹在暗中窺伺,連逃跑都顯得可笑。
所以麵前高傲清貴的公子一輩子都要被他藏在山中,作為他鬼蜘蛛的人。
想著,他的氣忽然就消了,還生出了幾分心軟。
但是得給木木野立規矩,老是發脾氣放縱,哪有一開始見到的時候乖巧聽話。
“那麼,你現在反抗我,是覺得自己的妹妹已經脫離了危險?”
木木野低聲喝道:“你就隻會用這個來威脅我嗎?”
“當然不是,我們現在可是夫妻一體的關係。你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嗎,我隻是想托人好好照顧一下我們的親人。以上,就是我最真實的想法。”
就算知道這家夥是在威脅,木木
野仍然什麼都不能做。
果然反派沒一個好東西,早點結婚不代表任務能夠輕鬆完成,尤其是現在,他的人身自由握在對方手裡,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進退兩難了。
他現在必須表現出被馴服、乖乖抵上鏈子的模樣,做一隻順從的綿羊,才能打破現在的局麵。
“我明白了。”
像是第一次見麵,清冷驕傲的貴族為了保護貴姬侍女,低下高傲的頭顱。
如今的青年也放柔了聲音,在他麵前頷首,露出脆弱易折的白皙脖頸。
…………
從來都是撒把土就能活下去的蒲公英,明白玫瑰的嬌氣嗎?
生來美豔嬌嫩的玫瑰,為什麼要嗬護才能生長,連一點風沙都經曆不了?
隻有花了沉重代價的人知道,為什麼玫瑰那麼珍貴。
而現在,木木野就是鬼蜘蛛的玫瑰。
貴族在很多時候,可並不隻是一個名頭。由奢入儉難,即使是心理上的變化就讓人難以承受了,更不要是物質上的一降再降。
哪怕青年沒有主動提出要求,現實卻是他受不了一點委屈——第一天的發燒,第二天的過敏,第三天的食不下咽,第四天第五天……
鬼蜘蛛在儘力彌補生活上的差距,但這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太甜了,這個蜂蜜。”黏稠金黃的蜜用筷子攪了一圈,舌尖舔了一下就甜得蹙眉。
這不是工業糖漿,還能嘗到隱約的清新花香,挖一勺放進水裡稀釋,才能入了木木野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