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 / 2)

江南園林最大的特色便是疊山曲水、移步換景, 每走一步,景色都大為不同。滄浪亭有一百零八式花樣各異的漏窗,複廊曲折, 百水疊繞。今天是工作日,但前往滄浪亭參觀的遊客仍舊不少, 當奚嘉和葉鏡之走進這座古亭時,旁邊就有三個年輕人在拍照留念。

兩人走到亭子的坐楣前停下。

滄浪亭臨近一片荷花池, 此時已經是初秋九月,池子裡沒有一朵荷花,隻有殘敗的荷葉。

在來的路上, 葉鏡之對奚嘉詳細說明了那個瘋女人的詳細情況。今天他們來園林的時候, 瘋女人家門緊閉,兩人就沒有進去打擾,直接買票進園。

桃花島位於景獨湖中央, 湖水陰氣重, 小島陰氣輕, 這些奚嘉可以輕易感受到。但滄浪亭不同。這座亭子位於人聲鼎沸的古城區,每天都有遊客參觀,哪怕原來陰氣重,現在有了足夠的人氣,陰氣也很寡淡。

葉鏡之繞著亭子轉了幾圈,又走下亭子,到了河邊。他不知施了什麼法術,周圍人誰都看不見他,他便俯下身摸了摸池塘裡的荷葉。

兩人在滄浪亭待了一整個上午, 奚嘉拍了一些照片,葉鏡之從池塘下方走上來。

奚嘉問道:“有找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葉鏡之搖首:“這裡陽氣很重, 但人多的地方,向來陽氣重,所以不算異常。”

這一次注定是無功而返。嘉哥也很想幫忙,但他對這些五行八卦一竅不通,隻能憑肉眼觀察,知道滄浪亭陽氣重、陰氣輕。晚上回到家後,葉鏡之隻待了一個小時就返回桃花島,繼續幫那群大師做實驗。

傍晚時,子嬰從桃花島回來,奚嘉正好買了新鮮的水蜜桃,兩人坐在沙發上啃水果。奚嘉一邊啃桃子,一邊翻手機,把今天拍到的幾張照片發送給陳濤看看。

以前奚嘉上大學的時候,辦過園林卡。蘇城的園林卡一年一百二十元,可以免費遊玩蘇城的二十多座園林和其他旅遊景點。奚嘉在陳濤的慫恿下,每年都會辦園林卡。每年年初陳胖子都興高采烈地計劃一大堆本年度的旅行計劃,什麼春天去拙政園春遊,夏天去太湖釣魚,秋天去天平山踏青,冬天去西山、東山玩農家樂。

然而計劃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旅遊什麼的隻是嘴上說說而已,真要去了那可得動腿。對陳濤來說,空調房、冰淇淋、凍西瓜,這才是真正的享受。

所以奚嘉的四張園林卡全部作廢,他自己是蘇城本地人,去不去無所謂。但陳濤是真的懶,他是東北人,可大學四年沒去過蘇城任何一個園林,如今奚嘉既然去了滄浪亭,自然把照片發送給死黨看看,滿足他“此生沒見過一個園林”的遺憾。

陳濤正在藏省跟拍一部電影,回消息的速度有點慢。奚嘉也不著急,他今天拍了很多張照片,可以慢慢挑選。正當他挑選出九張照片發送給陳濤時,子嬰詫異的聲音響起:“這座宅子不錯,奚嘉,是你的故鄉嗎?”

奚嘉定睛一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園林的主屋。他道:“這是蘇城的園林,古建築。我老家不在蘇城。”頓了頓,奚嘉突然想到:“咦,子嬰,你是不是從沒見過江南園林?”

子嬰直接問道:“江南園林?”

奚嘉這才想起來,兩千多年前蘇城還叫吳縣。那時候南方潮濕,瘴氣很重,直到唐朝才有園林一說。子嬰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奚嘉想讓對方多了解了解這個世界,便給他解釋起江南園林,尤其是蘇城的古園林來。

說到最後,奚嘉說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審美不大夠,子嬰你說的沒錯,就是幾座宅子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或許連蘇城是哪兒都不清楚吧?”

子嬰搖頭:“我知道蘇城是哪兒。”

奚嘉驚訝道:“你居然認識蘇城?”

子嬰聲音平靜:“元年七月,項梁、項羽在吳縣起義。我隻是沒想到,原來這裡就是吳縣。”

奚嘉怔在原地,沒有說話。

子嬰沒多說什麼,繼續安安靜靜地吃桃子。曆史(文科)奇差的嘉哥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機,搜索了蘇城的曆史,這才發現原來項羽居然是在蘇城起義的。子嬰當年死在項羽倒下,那他現在來蘇城,會不會……觸景生情?

一想到這,奚嘉整個人都不好了,趕緊轉開話題,和子嬰聊天。

他是覺得很有所謂,子嬰卻沒什麼異常。聊了一會兒物理後,子嬰主動說道:“那座宅子挺不錯的,奚嘉,你還有其他照片嗎?”

既然子嬰都無所謂了,奚嘉自然也不再扭扭捏捏。他打開手機翻出相冊,將滄浪亭的照片展示給子嬰看。子嬰不大明白這些古典園林的構建,但有嘉哥在旁邊念百科資料,他大概了也了解了一二。等翻到滄浪亭和荷花池的照片時,子嬰的目光頓了頓,指著亭子:“這是哪兒?”

奚嘉看了一眼:“這就是滄浪亭。這座園林最出名的就是這個亭子。”

“滄浪亭……”子嬰垂眸看了幾眼,輕聲呢喃。

奚嘉想起來:“你在桃花島也看到亭子了吧?那個是現代人建造的,不是這種古亭。”

子嬰沒有回答,他的目光仍舊緊緊凝視在這座亭子上。奚嘉沒想太多,翻到了下一張照片上,這張照片拍的更加全麵了,大背景是整個荷花池,滄浪亭隻占據圖片的一角。就在奚嘉準備再翻下一張照片時,子嬰一把按住他的手。

“子嬰?”

子嬰低著頭,目光專注,死死盯著這張照片。突然,他抬頭問道:“這裡有問題?”

奚嘉一時沒反應過來:“有問題?”

子嬰知道今天上午奚嘉和葉鏡之去查看滄浪亭了,又問道:“你們有發現什麼問題嗎?”

奚嘉皺眉:“沒有。”

良久,子嬰抬首看向奚嘉:“我覺得這裡不大對勁,奚嘉,我們現在可以去看看嗎?”

太陽落山,華燈初上,奚嘉陪著子嬰前往滄浪亭。到了晚上七點,園林早就關了,奚嘉就站在牆外,子嬰穿牆而過,堂而皇之地逃票走進了園林。奚嘉隻等了五分鐘,子嬰快速地飛出來,凝重道:“奚嘉,這裡……和長生殿的氣息也有一絲相似。”

奚嘉:“啊?!”

第二天上午,滄浪亭景點辦給所有提前網上買票的遊客發送短信,通知所有人閉園休整。玄學界的天師們還沒把桃花島的風水局研究出一個異常,就又碰到了一個同樣詭異的滄浪亭。

他們兵分兩路,燭照真人等人繼續留在桃花島,調查桃花島的風水局。蛐閼婢則帶著燭楓真人等天師來到了滄浪亭,還沒進園,蛐閼婢就走到不遠處一條巷子裡,敲開了一扇鐵門。

開門的老太太看到蛐閼婢,倏地愣住:“咦,是你?”

蛐閼婢點點頭,指了指一旁的燭楓真人和車渠道人,道:“這是貧道……這是我的兩個醫生朋友,聽說了你女兒的病,想一起來看看。方便嗎?”

老太太沒有拒絕,她女兒已經瘋了三十多年,她家沒有任何好讓人惦記的東西。死馬當活馬醫,哪怕蛐閼婢是想騙她錢,她也沒錢可以給,這些人想看看女兒就讓他們看吧。

老太太哪裡知道,眼前站在她麵前的可都是玄學界的前輩大師。

燭楓真人是天機門的掌門,卜筮之術高超莫測;蛐閼婢不用說了,當今玄學界第一人。更不得了的是車渠道人,車渠道人乃是四大門派之一的神農穀的掌門。

三人裝作很淡定的樣子,走進了這間小房子。

進門前車渠道人還很無所謂地嘀咕道:“不就是瘋了麼,有老夫在,她就是想瘋也瘋不了。”直到他走進門,還沒站穩,一塊大石頭直直地朝著臉就砸了過來。

嚇得趕緊往旁邊讓開的車渠道人:“!!!”這要是砸傷了老夫的臉,你負責麼!!!

老太太似乎沒想到自家女兒醒了,急得趕緊抱住女兒,不讓她發瘋。可那瘋女人哪裡肯罷休,她一口咬在老太太的手上,疼得老太太哀嚎一聲,鮮血直流,她趁機掙脫了母親的桎梏,瘋狂地衝向車渠道人。

“鬼!你是鬼!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剛剛走進門的蛐閼婢:“……”

在一旁看熱鬨的燭楓真人:“貧道居然不知,車渠道友你已然成了鬼。不方不方,貧道這就去找不醒,讓他給你念一念《往生經》。”

燭楓真人樂得合不攏嘴,看老朋友吃癟。誰料他話音剛落,那瘋女人舉著磚頭正要砸到車渠道人身上,突然看見他,又改變方向,惡狠狠地衝他跑來:“我要殺了你這隻鬼!!!”

燭楓真人:“……”

三隻“鬼”:“……”

瘋女人很快被人製服。

蛐閼婢也終於是看出來了,這瘋女人根本不是針對他,她是說在場的各位都是鬼。

“但也有一點很奇怪,為何她隻說燭楓道友、車渠道友以及貧道是鬼,卻不說其他人是鬼?前幾日貧道與葉小友一起來時,這姑娘並未針對葉小友,隻針對貧道。”

車渠道人很想說“那是因為你長得醜”,但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是鬼,頓時就蔫了。

雖然被說成是鬼,但事情還是要做的。蛐閼婢將老太太引開,讓車渠道人和燭楓真人留在房間裡,一人為這瘋女人治病,令一人則開始掐算這瘋女人與滄浪亭的異常是否有關係。

不過多時,車渠道人先走出了房間。他看向蛐閼婢。

兩人對視一眼,蛐閼婢會意地走到一邊,隻聽車渠道人小聲道:“治得好,但沒必要。這女人的七魂被嚇得隻剩下兩魂六魄,若是早來二十年,老夫還能幫她把魂魄找回來,現在肯定找不到了。她瘋了三十年,神智失常,魂魄顛倒,而且肉身虛妄,不能吃靈丹藥草來治病,隻能用我神農穀的那本《素問》本經慢慢調養。要想恢複意識,需要五年。要想完全恢複,至少需要十年。但以她已經少了一魂一魄,最多能再活十五年。”

想要治病,很艱難。天底下的病人太多了,神農穀沒義務為一個普通凡人花費這麼多心血,還搭上鎮牌之寶《素問》。況且治好了也隻能再活五年,所以車渠道人說沒必要治。假設治好了,當她醒來時,會發現自己突然從二十歲的青春年華變成如今的耄耋老婦,她本人會怎麼想,誰也不知道。

車渠道人走到那老太太麵前,翻手取出一個白瓷小瓶,道:“裡麵的丹藥每年元日吃上一顆,未來一整年不會再心悸焦躁。”安安穩穩地過最後十幾年吧。

老太太隻以為這是老中醫給自家女兒開的藥,感激地直道謝。

又過了半個小時,燭楓真人從屋子裡走出來。三位大師和這老太太道了彆,往滄浪亭走去。

一走出門,燭楓真人道:“和玄學界有關。”

蛐閼婢腳步一頓:“真的和玄學界有關?貧道曾經看過,這瘋姑娘並不是邪祟上身,是單純地瘋了。”

車渠道人補充一句:“是被嚇瘋的,一魂一魄都被嚇沒了。”

燭楓真人翻手取出幾塊碎裂的龜甲,指著上麵的三處花紋:“玄龍西起,陰氣南來。陰逐七魄,陽有三魂。邪偶熱耄真盼藪妗韻笙允居胄學界有關,三十年前,這女人是被一樣與玄學界有關的東西嚇瘋的。”

蛐閼婢想了想:“被厲鬼嚇瘋的?”

這世界上確實有被鬼嚇瘋的人,每個人的膽子都不一樣,如果是膽子小一點的人,確實可能一嚇就瘋。

這一點燭楓真人就不知道了,他隻能說:“和滄浪亭有關,和玄學界有關。蛐愕烙眩桃花島裡有座亭子,這滄浪亭本身就是個亭子。難道說……是這兩座亭子有問題,才導致那女人被嚇瘋,蘇城三十年內出現兩個極陰之體?”

“很有可能!”

事不宜遲,三位大師快速地趕到了滄浪亭。然而任憑他們用陰陽眼觀察,用羅盤龜甲卜筮,這滄浪亭也沒一點問題。到最後,車渠道人建議道:“拆了兩座亭子!老夫就不信了,直接把亭子拆了還查不出問題?”

蛐閼婢道:“那桃花島上的亭子自然無所謂,但這座滄浪亭有數百年曆史,就這般拆了……”

車渠道人無奈了:“那蛐愕烙涯闥鄧悼矗這該如何是好?”

事情一籌莫展,蛐閼婢給不出好的建議,玄學界的大師們也找不出桃花島和滄浪亭的異常。如果真的沒辦法,那就隻能拆亭子了。

正當蛐閼婢下定決心準備和政府說一說,把滄浪亭直接拆了的時候,燭楓真人摸了摸長長的白胡須,說道:“既然咱們無法直接找出原因。那不如想一想,三十年前,蘇城……咱們玄學界,三十年前有發生什麼特彆的事情嗎?”

車渠道人脫口而出:“三十年前?老夫記得那是一個丙寅年。那一年風調雨順,老夫在長白山挖出了一根六百年的雪參。那雪參還躲在雪裡給老夫裝人參,以為能蒙混過關。老夫是何許人也,一眼就把它認了出來,逮回去煉藥……”

燭楓真人:“咳咳,車渠道友,我等沒興趣知道你與雪參大戰三百回合的事。”你那根雪參又沒給我們,誰要聽你的風光史。

車渠道人輕哼一聲:“那你要聽什麼?燭楓道友,丙寅年可沒出現什麼凶殘的厲鬼,也沒出現什麼大惡邪祟。那一年連酆都鬼門都沒出來幾隻厲鬼,除了老夫那根雪參十分奇特,還有什麼特殊的東西?還有什麼……”

聲音戛然而止。

車渠道人快速地轉過頭,看向蛐閼婢。

燭楓道人看著他這番模樣,突然也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看向蛐閼婢。

蛐閼婢淡淡道:“三十年前,貧道與易淩子一起,將走火入魔的九遺君……處置了。”

另一邊,桃花島。

岐山道人說道:“你問三十年前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葉鏡之點點頭:“是,岐山前輩,那女人在三十年前瘋的,如果真有什麼事,應當是三十年前。”

岐山道人百無聊賴地坐在亭子裡,無聊地看著滿池的荷葉。

岐山道人不擅長風水陣,隻能在這發發呆,葉鏡之也不會這種東西,兩人便做了個伴,閒著沒事坐在亭子裡看風景。聽葉鏡之說起昨天去看滄浪亭的事情後,岐山道人摸著自己長長的胡子,想了半天,一拍大腿:“還真有!你師父那一年不是大義滅親了麼,把他那什麼好朋友……叫什麼來著,就是前山派的那個……”

葉鏡之雙目一凜:“九遺君前輩。”

岐山道人連連道:“不錯不錯,就是前山派的掌門九遺君。那九遺君當年也是個不錯的天師,老夫和他不怎麼熟,但他和你師父、蛐愕烙咽嗆糜選>乓啪是連晨道友的師兄,他死以後,連晨道友傷心不已,老夫還特意去了滇省,陪連晨道友一醉解千愁。”

連晨真君十九年前與易淩子三人一起死在了旱魃墓中,三個月前葉鏡之還和奚嘉一起前往滇省,見過這位前輩的遺骸。

葉鏡之想知道一件事:“岐山前輩,我出生的時候九遺君前輩已經去世五年了,師父隻提過他幾次。三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能仔細說說嗎?”

三十年前的事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十分遙遠,但對於岐山道人來說,隻不過是他漫長人生的三分之一。

天師向來記性好,九遺君走火入魔的事情岐山道人並沒有參與,但他是連晨真君的好友,喝酒的時候曾經聽連晨真君訴過苦。

“九遺君是前山派建派四百多年來,天賦最強的天師。他們前山派鎮守滇省數百年,最擅長蠱毒和風水局。三十年前,你師父易淩子、蛐愕烙選⒉豢嗟烙眩還有九遺君,這四個人是玄學界的中流砥柱。可惜,三十年前,九遺君死了;十九年前,你師父死了;六年前,不苦道友圓寂了。到頭來,隻剩下蛐愕烙岩蝗恕!

說起以前的事,岐山道人還是比較正經的,他仔細回憶著:“三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事?其實也不是大事,隻是九遺君誤入歧途。他深入越南、泰國,學習他們的降頭術、巫術,將這些與華夏蠱毒結合在一起,養起了小鬼。”

葉鏡之道:“養小鬼並非都是壞事。”

岐山道人點頭:“葉小友說得沒錯,有一些天師專門養野鬼,與它們簽訂連山之契,用來捉厲鬼。但九遺君所做的事不一樣。那些養鬼的天師,是去找孤魂野鬼,直接簽訂契約,起初九遺君也是如此,直到那一年的十月,黔省有一處村莊,一夜之間全部被屠殺殆儘。”

岐山道人抬起頭,看著葉鏡之:“葉小友,你現在知道九遺君當初做的是什麼事了嗎?”

葉鏡之嘴唇翕動,沒有說出那句話。

岐山道人歎了口氣:“一整個村子的人,全部被他殺儘,怨氣衝天。九遺君將整座村子布成一個大陣,用龍穴寶位淬煉那些村民的陰氣,讓他們成為冤魂厲鬼。接著,村子成了一個蠱室,一百多村民便是蠱蟲。前山派善養蠱,所謂蠱王,就是成千上萬的蠱蟲互相吞噬,到最後,誕生一隻最強的蠱王。那一百多厲鬼也互相屠殺,最後隻剩下他九遺君所養的那隻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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