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咬中蘋果的蟒蛇落到地麵,吃著吃著抬起頭,看見慕子翎了的時候,兩條蛇頓時噎住了。
“......”
觀眾發現了異樣,紛紛狐疑說:“吃啊,這蛇怎麼不吃了?”
蛇:“......”
它們望著這近在咫尺的白衣人,慕子翎麵無表情。
剛才還威風凜凜的毒蟒於是開始呈現出種“弱小,無助,可憐”的神情,緩緩把蘋果朝外吐,並伴隨緩緩後退。
周圍都是一片“戚”聲,雜技人也察覺到不對,要走過來察看。
慕子翎微微頷首,示意這兩條快被嚇軟了的蛇該乾什麼乾什麼,它們才在慕子翎的目光中,略帶驚恐地將蘋果緩緩咽了下去。
慕子翎微微低笑著退出了人群,李空青察覺到了,也跟著他鑽出來。
“走去那邊看。”
他說:“那邊有上竺寺的怒目金剛。聽說去年還新請了白衣觀音!”
他們二人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周遭都是明媚的陽光浮塵,和恰值春光的大好人間。
慕子翎望著自己蒼白的指尖,第一次露出一種純粹的,不帶絲毫嘲諷的乾淨笑意。
阿朱,你看到了麼?
他感受著自己懷中微微硌人,裝著阿朱蛇軀的小木匣,在心中想:即便你不在了。它們還是依舊怕你。
這裡是盛泱的咫尺城,集市上很有趣。
......
“慕子翎......慕子翎。”
赤楓關的深夜,秦繹披頭散發,在各個遊廊簷下走來走去。
“......王上,王上!!”
眾多仆從侍衛跟著他,欲言又止又痛苦不堪。
原本指望著明妃來了,能勸一勸秦繹,叫他早日走出心障。
誰知明妃到了之後的那個下午,也不知道和秦繹說了什麼,談完之後秦繹反倒更加瘋魔了起來。
“王上,慕公子已經故去了,您醒醒啊!!”
數人跟在秦繹身後,苦口婆心地勸慰著,秦繹卻置若罔聞。
整個赤楓關的府邸和大營都還亮著燈光,被鬨得雞犬不寧。
“明妃娘娘,明妃娘娘您快勸勸王上啊!”
隨從與侍衛焦頭爛額地捉著明妃衣袖,催促她:“王上是不是中邪了?”
明妃額頭上微有薄汗,喘息片刻後,方才鼓起勇氣走上去,溫聲輕輕對秦繹說:
“晚上風大,王上在這裡做什麼。隨妾身回去睡覺好嗎?”
秦繹怔怔望著她,臉上滿是倦容。說:
“孤做噩夢了。”
“什麼樣的噩夢?”
“夢見他全身都是血,離孤越來越遠。”
秦繹說:“孤叫他,他也不應。孤不知道他要走到哪裡去。”
“怎麼會。”
明妃說:“慕公子在夢裡等著王上呢。王上隨妾身回去躺下,閉上眼就能看見他了。”
然而秦繹怔怔的,突然發起抖來,絕望說:“他不會原諒孤了。”
“孤對不起他......孤折了他的手,毀了他的輕功,他連夢也不肯入孤的夢來。”
明妃啞口無言,突然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說出口。
“......叫人送一些草藥給他。”
秦繹卻突然說,他望著眼前女子的臉,不知想起了什麼,神經質地道:“上次孤罰他太重,他手痛得很,不要留下什麼舊傷才好。”
明妃的手被秦繹死死攥住。
秦繹道:“孤不應該怪他的......羅浮那麼遠,他能帶著荔枝趕回來,孤還沒問他累不累。”
明妃緩緩意識到秦繹陷入的是哪樁往事了。
那是秦繹酒後叫錯名字的那場臨幸後不久,明妃發現自己有孕了。
秦繹繼位多年,後宮這是頭一次添喜。一時間朝野歡慶,舉國同喜,連秦繹的太傅都親自派人給明妃送了賀禮,明裡暗裡暗示她:
這說不定就是秦繹唯一一次有子嗣的可能了。
請她千萬把握住,給梁成的江山留下後路。
然而秦繹對此,卻好像表現得不是那麼欣喜。
他主要的精力都留在了慕子翎身上——
一時要慕子翎去羅浮給明妃采荔枝回來;一時夜夜宿在明妃寢殿;一時給明妃賞賜無數,還大張旗鼓。
然而沒過多久,明妃小產了。
在吃了慕子翎送回的荔枝之後。
這本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有機會懷孕,自然也有可能小產。
但秦繹卻大怒,認定此事和慕子翎有關,重罰了他。
慕子翎不善辯解,也不愛辯解,從頭到尾隻說過一句話:
“我屠城,但我不下作。”
當時明妃看著他那樣冷冽的眼神,直覺他沒有說謊。
她不想叫秦繹處罰他,但是秦繹沒有聽。
“孤得給他送一些藥去。”
秦繹說:“否則他那樣揉,瘀痕幾時能消啊。”
“......”
明妃啞聲說:“......王上,慕公子已經不需要了。”
“怎麼會不需要。”
秦繹閉目哽咽:“孤看見他總是拿了亂七八糟的草藥敷塗手背,那些東西,散不儘瘀血的。”
“......”
明妃無言地看著秦繹,良久,徒勞地鬆開了手。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有些人走了,就真的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