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繹喃喃說:“他不是想要孤的親吻麼。孤給他,每日都給他一個,讓他想要的一切都輕易得到。”
這是第十六天中的第七天。
秦繹也走出了赤楓關,慕子翎剛離開咫尺城。
他還剩下九天的時間。
王為良的探子時不時會在傳回的慕子翎蹤跡中,附上慕子翎個彆刹那的畫像。
例如他在寺廟外垂首低眸的模樣;他在古城牆邊撫著牆磚凝目仰望的側容;他和身邊的同伴並肩同行,時不時露出的一個輕輕的笑。
秦繹每一張都看了又看,拿在手中幾乎要摩挲出毛邊。
......這是鮮活的仍在人世的慕子翎,不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慕子翎。
確定慕子翎仍然活著的那一刻,秦繹簡直對這個世間的所有神佛都抱有感激。
“......這是誰。”
然而畫幅見到的多了,秦繹漸漸察覺出其中的異樣了。
在每一張畫像中,慕子翎身側都或近或遠地也有一個年輕人。
他的麵容在以慕子翎為中心的畫像中看不真切,但總體也能瞧出有幾分俊朗。
慕子翎有時與他對視,有時隻是他單方麵地注視著慕子翎。
但不管是哪一種,每一次這個年輕人在的時候,慕子翎的神情都會略微地柔軟一點。
“是新交的朋友罷。”
秦繹喃喃說:“......出去幾天就能結交到夥伴同行,是好事。”
他勉強露出一個笑,想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但長墨又分明瞧見他在之後休息的時候,總把這畫像反複拿出來看。
“這等劣質的風車,也配送給孤的鳳凰兒。”
秦繹冷笑說:“低賤之物,孤一個人能買十個。”
“這又是什麼東西。”
翻開第二張:“嗬,庶民的玩意兒。哪裡有孤的荷葉蓮子蒸香甜。連我們梁成王宮裡最下等的虎眼窩絲糖也比不上。”
梁王陛下以批閱奏折的高傲姿態翻完了所有畫幅,並一一作出評價,覺得十分不屑。
內心充滿了勝券在握的鄙夷。
長墨看著他把畫卷一收,枕在頭下——準備睡了。
然而翻來覆去片刻後,又坐了起來。
大抵是終究心中意難平。
“長墨。”
秦繹叫他:“你看看,這石雕是不是做得醜極了。”
長墨走到秦繹身邊,看著他手指指著的一處。
那大概是從佛寺裡買來的一個石頭小人,根據民間習俗,放在家裡可以避潮防雨。
小石頭人舉著一片大大的綠葉子,閉著眼,噘嘴偏頭,長得很可愛。
年輕的商人捧著它,正笑眼彎彎地送到慕子翎麵前。
可慕子翎分明似乎也對這小玩意很感興趣,伸出手指去觸碰了——大概這就是真正引起秦繹不滿的原因。
長墨沉默不語,在“違背良心奉承秦繹一下”和“實話實說但沒有欺君”之間略微掙紮。
長久的沉默之後,秦繹手中捏著自己一路上編的各種草螞蚱草青蛙,自己道:
“孤做的這個,比他這玩意兒好看許多。”
君上已經作了判斷性評價,長墨還能說什麼呢。
隻能硬著頭皮應一聲:“是。”
秦繹收起畫卷,不再與他說話,又一次躺下了。
長墨也不敢久留,倒退著恭敬離開。
然而走到足夠遠之後,他再一次回頭,看著沐在月光下的秦繹。
秦繹還沒有睡著,側著身。
長墨隻能看見他的背影。
在另一側,秦繹手裡捏著自己的錦袋中的草藝品,怔怔睜著眼,長久地反複翻來倒去地倒弄。
他原本一路上都覺得欣喜,期待再見到慕子翎。
但直到今日,秦繹突然有些怯意了。
他的內心充滿了不確定,甚至想,慕子翎真的會喜歡他用草編的這些小玩意兒嗎?
比喜歡那年輕商人的石頭人還喜歡?
他會為了自己的這些東西把石頭人扔掉麼。
秦繹瞧著自己一路上收集的這些花花蟲蟲,石頭枯枝。
夜色中,身形看上去有些說不出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