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銀止川取了小米粥再回去,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他在外頭一再做心理建設,好使自己冷靜下來,不要顯得那麼下流。
西淮沒問他怎麼花了這麼久才回來,隻仍然靠坐在床頭,淡淡的一副神色,不知道在看什麼。
“你不怕著涼麼?”
銀止川一進門,看見西淮的模樣,登時放下粥,去碰他的手——果然還是滾燙的,立刻把一件外衣蓋到西淮身上。
西淮略微掙了一下:“熱。”
“熱是因為你在發燒。”
銀止川道:“你知不知道你前半夜燒得有多厲害?我把最厚的被子給你蓋上你都說冷。”
西淮輕輕地蹙著眉,唇也抿起來了,顯出一種不大高興的神色。
“你聽話,銀少將軍熬粥給你喝。”
銀止川攪著碗裡的小米,一麵挑著眉,一麵悠悠說:“喏。”
平心而論,銀止川的眉目五官都長得無可挑剔。
他是出身簪纓世家的公子哥兒,身上有那種沙場征戰帶出來的殺伐氣,同時又有點常年養尊處優的輕薄放浪。
這麼一說,就相當有殺傷力。
看著送到唇邊的粥,西淮略微頓了頓,隻能張口咽了下去。
“你好好喝藥,我明天叫太醫院的長醫官來給你看。”
銀止川說:“前幾天去他告假回鄉了,明天應當就能回來。”
在請太醫這一塊,銀家還挺有特權。
銀止川祖父那一代,先帝曾說如果鎮國府上有急事,哪怕是藩王宗室,叫太醫也得等在鎮國府後麵。
這是給他們世世代代戰死在沙場上的兒郎的補償。
隻可惜,銀止川和他的哥哥們都皮實的很,從來就沒有用得上的時候。
西淮這一回,大概還是行使這項特權的第一次。
“謝謝少將軍。”
西淮斂目答。
銀止川唇略微翹了一下,覺得還挺受用。
他從前最不喜歡照顧人,也煩做這些端茶遞水的細碎之活,但不知道為什麼,對西淮好像全開了例外。
覺得他這麼病了,依靠自己,需要自己照顧他,還挺有意思的。
“睡覺麼?”
一口一口喂西淮喝完了粥,已經大概是兩更了。
前半夜為了照顧西淮,銀止川親自留了下來,沒放心將照顧的活計交給下人。沒有回房。
現在西淮醒了,他回不回去倒成了個問題。
回去罷,時間太晚,銀止川的廂院離這兒還有一段距離。
可不回去,他又睡在那兒?
“我打地鋪好了。”
銀止川道。“你接著睡你的。夜裡有哪裡不舒服,再叫我。”
西淮看著銀止川,見他將桌椅一挪,拿出被褥,就這麼往床下地板一鋪,好像十分自然而然,真的打算在這裡將就一宿了的模樣。
“熄燈麼?”
銀止川除去外衣,隻著中衣,走到桌案旁,問西淮。
西淮點點頭,寒冽冷清的容色攏在燭光中,顯得略微柔和。
銀止川於是吹了燈,就摸黑過來躺下。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片刻,而後徹底安靜下來。
西淮沒想到銀止川會這麼沒有架子。
他一個堂堂鎮國府的七公子,竟願意在冷硬的地板上打地鋪。
“在關外的時候,紮營的環境比這個還要糟。”
似乎猜到西淮在想什麼,銀止川低聲說。
西淮頓了頓,而後答:
“嗯。”
“彆想了。”
銀止川似乎翻了個身:“好好睡吧。”
西淮垂下眼:
“好。”
然而,說是這麼說,月光中,西淮看著地板上就這麼躺著的銀止川的身形,還是有些不由自主抿了抿唇。
流瀉而下的溶溶白光浸在銀止川身上,顯得他軀體線條利落又乾淨。
好像月亮的寵兒。
“你......”
西淮看著那充滿爆發力的乾淨線條,良久還是忍不住開口。輕聲問:“你睡著了嗎?”
銀止川閉著眼,過了片刻,回答:
“沒有。”
“......”
西淮頓了一頓,看著床頂,衣袖在指間絞緊:“......那你上來睡吧。”
“......?”
“讓少將軍睡地板,太不成體統了。”
西淮淡淡笑了一笑,往靠裡的位置挪了挪,讓出一個地方。
銀府的布置向來是按最好的安排,雕花床也拓得足夠寬闊。能容得下兩個人躺下。
......隻是躺下之後,彼此的存在感都有點強。
銀止川躺在西淮身邊,能聽到黑暗中西淮的呼吸聲。
以及傳來的微微熱源。
“睡吧。”
銀止川喉嚨略微滾動了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