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
然而照月依舊說。外麵朱世豐罵得已經很厲害了,隻有林昆的守衛在攔著他。
麵前年輕禦史的視線雖然平淡,但是有種極其大的壓迫力。就像一塊玉石,雖然靜默毫無攻擊性,但是堅硬難磨。
“我真的不知道。”
照月又重複了一遍。
她在這裡已經坐了近三個時辰,麵頰上的金色花鈿都近乎暗淡了。
照月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沒有說謊:那個化名“鷓鴣天”的人隻是不時將寫好的詞作送到秋水閣樓下兜賣。但是他自己從來沒有現身過。
是照月有一次無意中經過那個攤販,看見和胭脂水粉擺在一起的詞簿,隨手翻了翻,便心中一驚,覺得極其適合改編為唱詞。花兩串銅錢買了下來。
再之後,那人也會時不時送來些新作,但時間從來不固定,數量也時多時少。似乎全看何時有閒空,隨手寫來玩玩。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見到作些詞的詞人本人。
“如果你再不肯告訴我,我隻有放那個人進來了。”
林昆歎息了一口氣,輕聲說。
他頷首朝門外示意,那是朱世豐叉腰仍在和侍衛們爭執不休。
照月抿緊了唇,她薄勝輕紗的披帛攏在肩頭,歌姬沉默數秒,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們還不上去?”
樓下,秦歌抓耳撓腮,幾乎坐不住。
“林昆那小子在。”
銀止川道:“你怕什麼。”
他神態有些懶洋洋的,拈著秦歌帶來的那把
小扇吊墜,翻來覆去地轉著玩。
比起關注林昆和朱世豐的動態,他的興趣點倒更在西淮身上。
“我今天總覺得你心不在焉似的。”
銀止川說,他打趣地看著西淮:“怎麼,有什麼掛心的事?”
西淮微怔,從兀自思慮心事的狀態中緩過神來:
“沒有。”
——即便有,他自然也不能告訴銀止川。
文人喜詩詞是一生都改不掉的。更不提是像西淮這樣的人。
他自負才華十七年,有時候不為聲名,隻為取悅自己,也會信手隨作一二。
既然作了,就自然沒有放在手頭自己看的道理,西淮攢到幾篇,就會送到秋水閣去攤賣。
錢兩倒是次要的,重要得是被人喜歡,被人認可。那種受人肯定的滋味,幾乎是站在隱秘角落,注定隻能遙遙聽著彆人評價的西淮感受到人世尚且值得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但沒有想到,會引來林昆。
“沒有想什麼?”
銀止川挑眉,一笑,道:“那你說說,這杯子裡哪一盞是酒,那一盞是茶?”
西淮不吭聲。
事實上,有時候他神情中會不自然地透露出一種抑鬱感,好像總是心裡想著什麼事,悶悶不樂的。
這讓他即便柔順地待在銀止川身邊,也顯出一種奇異的冷淡。
銀止川心裡微微一動。
“你知道麼。”
銀止川突然捏住西淮的下頜,將他拉拽著帶向自己,近乎是麵貼麵地將目光在西淮麵容上逡巡,低聲說:“你每次露出這種表情,都好像我在欺負你一樣。”
但是事實上,他什麼也沒有做。
“你到底是哪兒來的這種氣質。”
銀止川問。他在心裡想,難不成人真的是本性惡劣的動物,愈是看到美好的東西,就愈想將它毀滅?他倏然放開手,唇翹起來,吊兒郎當眯眼道:“再這麼勾引我,小心我真的將你欺負得哭出來。”
西淮白皙細膩如玉石一樣的肌膚上留了一道瘀紅指印,但他仍靜默地坐在那裡,垂著眼,低聲道:
“知道了。”
“哎......”
秦歌坐在兩人對麵,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插話道:“那個......銀哥兒,照月......”
“不急。”
銀止川抱胸道:“林昆那樣的正人君子,怎麼可能叫朱世豐在他眼前對一個女子撒野——”
然而他話音還未落地,樓上的雅間處陡然傳來聲女子的尖叫——
銀止川遊刃有餘的臉色陡然一變,秦歌同時站了起來,焦急地看了銀止川一眼,三步並做兩步快速朝樓上跑去。
幾個遊手好閒的看客也驚動了,紛紛湊過去圍看熱鬨。
隻有西淮仍然坐在在原地,握著筷著的手微微頓了頓。
[*注1]:俺瞎寫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