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不起,吃土也養不起。
安以源當然不在此列,但這時候拿出黑卡/銀行流水/支票來辯解無疑很傻,於是他看了看附近,壓低了聲音:“我懷疑有鬼。”
小眉也低聲道:“……你覺得她們在撒謊?”
中文果然博大精深。安以源糾正:“不,字麵意思,我覺得有貓的鬼魂在幫她們。”
小眉:“……”這人沒病吧?
安以源振振有詞:“你想想看,人販子藏匿孩子的地方應該是遠離人群、陰暗荒廢的地方,”周姐那樣的是少數,“傳言小孩子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而貓這種生物,老人常常說能通靈……”
小眉覺得有點冷。
然而在太陽底下說鬼故事到底沒什麼氛圍,小眉很快反應過來:“可布偶貓是美國的啊,老人說的是我們中國的貓吧?”
安以源:“……什麼年代了還在乎這個?”
小眉不服,“外國人的經脈都跟我們不一樣,貓也應該不一樣!”
“經脈這個你聽誰說的?”
“Emmmmm。裡看來的……”
“……”
這就很尷尬了。
小眉借口要上廁所,暫時離開一下整理心情,小七抓住這個空隙,幽幽道:“阿爸,你又想養新貓了?”這次叫阿爸,和心虛無關,和撒嬌也無關。
像是質問?
安以源沒有被帶節奏。本來嘛,作為一個修士,想養多少靈寵都是自己的事,而其實在小七化形的瞬間,他就是一位獨立於原飼主的妖修了,即使搬出去住也是理所當然,如果不是因為孩童的外表和不成熟的心智,安以源早把人弄出去了。
打個比方吧,如果白龍馬化形,和唐僧睡一屋合適嗎?睡一張床合適嗎?
安以源悠然道:“是啊。”
小七低著頭,喃喃道:“是嗎……”
布偶貓顏值高脾氣好,沒準還能幫他帶帶二黃,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幫手。安以源正在暢想未來,肩膀突然傳來一陣疼痛——
“嗷!”
“鬆口!趕緊鬆口!”
“搞什麼?!”
哼唧。
嘴裡嘗到血的味道,小七這才不緊不慢地鬆開牙齒,笑得開心,淡色的唇上有鮮紅的痕跡,“現在心情好多了!”
這熊孩子……
安以源嘴角狂抽,怒火衝天,一把將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家夥按在膝蓋上打屁股:“叫你亂咬人!叫你亂咬人!說,承不承認錯誤!”
“放開我!放開我!”
“啪啪啪。”
“下次還咬人嗎?!”
“咬你!”
“啪啪啪。”
雙胞胎姐妹縮成一團,姐姐道:“那個叔叔好可怕啊。”
妹妹抱著姐姐的胳膊,“不對,我看到是小哥哥先咬人的。”
小七的內心是崩潰的。
被打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有人看到啊!
四周的目光恍若化為利箭,將他的尊嚴紮穿,眼眸泛起血色的輝光,有深沉的災厄在其中緩緩蘇醒,小七終究認錯:“彆打了,嗚嗚嗚……我錯了……我會乖,爸爸彆打了……”
剛剛回來的小眉:“……爸爸?”
沒人理她。
安以源把小七扶起,幫他理了理歪掉的褲子,坦然道:“疼嗎?”
小七咬著嘴唇點頭。
安以源露出左肩的傷口,“我也是。”
牙印很明顯,血液淤積。
安以源看著抱著屁股的小七,露出爽朗的微笑,“那麼扯平了,待會一起去醫院。”
“嗯。”
小眉:“……”
小眉無話可說。
這是怎樣一種奇葩的父子關係啊?不對,說好的叔侄呢?
直到對方帶著孩子告辭,小眉才想起這個Bug,然後腦補了至少20集的家庭倫理劇。
安以源很忐忑。
看著醫生包紮好的傷口,佛係青年陷入深沉的思索當中:被貓狗鼠咬了要打狂犬疫苗,被兔子咬了不用,那麼被鯉魚呢?如果這個問題還有見多識廣的醫生/獸醫能夠解答,那麼被龍呢?
估計整個修真界都不知道。
好在右手沒受傷,安以源懨懨地給流光仙子發微信,“小七咬了我一口,肩膀見血。要打疫苗嗎?”
流光仙子發了個驚呆的表情,回複道:“我建議你把這句話給小七看。”
“怎麼?”
“他會再咬你一口。”
“……”
似乎沒影響。
二黃發現,主人和小七間的氛圍變了。這種情況,貌似叫做冷戰?仍然在學習漢字、檢討書寫了一半的小橘貓表示很開心:在網上衝浪時,二黃觀察對比了不少同類的生活條件,發現都沒它的優越,從而確定主人是個值得喜歡的好主人。
既然一邊是喜歡的主人,一邊是討厭的小七,站誰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喵~”
二黃拖長了音調叫得婉轉,學著隔壁毛毛的樣子去蹭主人的小腿,得到愛的抱抱和擼毛待遇,朝小七丟了個示威的眼神。
小七懶得理。
二黃很快發現了主人的傷口,抬起前爪指了指,表情憤怒:“喵!”
肢體語言豐富,意思很好理解,安以源捏了捏貓咪的肉墊,“嗯,小七咬的。”
二黃立即要撲上去咬小七,被主人一把攔下,“我也打過他了,小七保證不再犯,這件事算過去了。”
“喵。”
貓臉乖巧。
哈,難怪小七不坐下!
很快找到違和點,二黃決定晚上吸收月華的時候再笑話他!
然而小七沒有給它這個機會。
安以源頭疼地看著抱著枕頭站在門口的小七,“想睡覺的話,後轉往左走,那裡有床。”
小七不說話。
兩人沉默對峙。
N分鐘過去,小七道歉了:“對不起。”
“不用道歉。”安以源冷靜答道,“說好了扯平。”
可對想要加深羈絆的小七來說,扯平幾乎是最糟糕的答案。
這句話通常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呢?
兩個萍水相逢的人關係從陌生轉為友好,情感開始萌發——現在顯然不是;還有夫妻離異、兄弟分家、朋友陌路……真正難以斬斷的,剪不斷,理還亂;而那些輕輕鬆鬆可以列出清單甚至給出等值物品的,隻能說,不夠深。
小七委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被打屁股的時候他都沒哭呢。
事情從離家出走開始脫軌。為什麼二黃離家出走能被原諒,自己離家出走就這麼倒黴?!難道就因為化了形?!
小七不服。
他決定全力修複和飼主的關係。
見飼主油鹽不進,小七慢騰騰挪到床前,把枕頭放上去,扔出了炸/彈:“我想起來了一些事情。”
安以源:“什麼?”
小七仔細觀察著飼主的表情。
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嗎?難道他以前和飼主認識?
暫且放下這個疑問,小七把架著筆記本的小桌子挪開些,爬到床上,麵對著飼主,認真道:“阿爸,你想不想明天就去找那隻白貓?”
安以源:“當然想。”
已經走鐘落的路線問出地點,萬事俱備。
小七咧嘴笑,左側臉頰顯出個淺淺的小渦,“你不要動。”
寬鬆的睡衣很容易扯路,小七讓飼主受傷的肩膀露出來,指甲瞬間生長變得鋒利,利落地去掉了包紮。
“喂!”
“不要動。”
小七這麼說著,凝視著傷口,湊了過去。
安以源一個哆嗦。
柔滑而濕熱的物體觸碰著那個傷處,毫無疑問是小七的舌頭,被舔舐的感覺略顯詭異,傷口麻麻癢癢,細微的疼痛不斷升級,那是愈合所帶來的知覺。明明隻聽說過狗的唾液對傷口有幫助……
不對,那個似乎是單純的消毒?
安以源忍不住胡思亂想,分針和秒針無聲行走,短短時間,左肩處隻餘一片光滑,再無血和齒印的痕跡。
小七微微抬頭,看到自己的牙印消失,不太開心,下意識地輕輕咬了一口。
“噝。”
剛剛長好的地方很敏感,受不得這樣的刺激。
小七趕緊乖巧坐好。
姿勢和乖巧表情包一模一樣。
安以源心情複雜:“你的唾液有療傷的功效?”
小七點頭。
用鏡子軟件看了眼愈合的傷口,安以源提出華點:“……你直接塗上來不就行了,為什麼要舔?”
“對哦。”
小七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安以源想打人。
他微笑起來:“既然如此,我們把你的傷一起治了吧?”
“咦?”
小七很快反應過來,拒絕臉:“沒有用的,我沒有傷口……那個,我不痛了!”
“我不信。”
“其實我不能給自己治療的!”
“我不信。”
安以源全程台詞如一,堅決要試,然而……沒有成功。雖然看著是大人和小孩,可二品大人對上三品小孩嘛……簡直慘烈。
尤其前者還是鹹魚。
安以源麻木道:“既然你不願意治療,明天我自己去找貓好了。”
小七捂著屁股,防備臉:“……哦。”
翌日。
安以源沒能獨自出發。
聽到可能有新貓,二黃差點絕食抗議,最終被布偶貓的美照打動,大橘更誇張,“這是我夢寐以求的新娘!”虎斑貓的眼睛裡簡直要閃出星星,“柔軟如白絮的毛發,如汪洋星空的藍色雙眸,婀娜的身姿,可愛的腳爪……啊,我看到了月老的紅線!”
安以源&二黃:“滾!”
主寵異口同聲。
安以源嗬嗬道:“是公的怎麼辦?”
大橘爪子拍了拍地板,“我可以和它當兄弟!”
二黃抬下巴:“如果它不喜歡你呢?”
大橘表決心:“哪裡不喜歡,我改。”
小七涼涼道:“可能它就不喜歡你喜歡它……”
大橘:“……”
紮心了。
由於大橘不堪大用,安以源和硬要湊上來的二黃一起奔赴目標地點。這次是開車去的。
離雙胞胎姐妹被救出已有八天,但流浪貓不會那麼容易挪地盤……也是怪,布偶貓也會被人拋棄?
敗家子啊。
如同在網上看到的,這兒遠離人群,荒廢又陰暗,牆壁低矮、青苔叢生,如果不是特地換了釘鞋,估計走一步就得滑一步。安以源口袋裡放著個朝露果,走在小路,二黃嘴裡叼著個朝露果,走在牆頭,走著走著直接吃了,喵喵叫起來。
它在呼喚同類。
大意是要找一隻大白貓,眼睛藍色的那種,找到的可以獎勵它剛才吃的那種果子,大白貓自己走出來也可以領:在皮被咬破的瞬間,靈果的香氣隨著風飄散,附近的貓總有聞到的。
很簡單的利誘。
小七如果知道,肯定又要比較,安以源甚至替他想好了台詞:當初撈魚隻用了一顆朝露果,為什麼這次要用更多?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有點想念錦鯉時期的小蠢萌呢。
可惜沒有錄下來。
一人一貓走遍了這一塊,不但沒見到一個彆的人,也沒有見到一隻彆的貓。
這明顯不正常。
網絡和雙胞胎姐妹都表示,這兒有很多流浪貓。
若不是還能聽到蟲鳴鳥叫,安以源都懷疑自己不小心踩進了某個陣法。既然不是陣法,那麼造成這種情況的,隻能是布偶貓本貓,以它的實力而言,應該就是這片區域流浪貓的首領了吧?
而且對下屬的掌控力很強。
實力一品、二品,或者不到一品?
能夠說人話代表煉化了喉骨,這點無論是處於哪個品階都有可能做到。假設對方是因為今年的帝流漿受益……安以源慢悠悠地整合著信息,生了一堆小火,開始做烤靈果。——讓味道更好地散發出去。
他把買過的每種靈果挑出一個,用鐵簽串起來烤。
你問為什麼有鐵簽?
儲物手鐲裡有野炊用品,對於經常想東想西的某人而言,似乎也沒什麼奇怪的。
不愧是靈果,即使沒有調味料,依然散發著香氣,不濃鬱,隻是淡淡的、在風中輕輕一轉就散了,恰如捉摸不透的貓咪。二黃不算。
並不知道自己被主人排除的二黃離火堆半米遠,吞著口水看烤果串,然而實力不夠,愣是有幾種靈果不能吃,可以說是非常遺憾和鬱悶了。
角落裡、轉彎處、矮牆上,陸陸續續,出現了許多貓咪。
黑狸花、黃狸花、三花、黑白花……
眾星捧月般,在它們的最前方,是一隻布偶貓。
體型最大、也最漂亮。
“咪~”
布偶貓舒展身姿,軟乎乎叫了一聲,尾音拖得長長的,像是羽毛滑過皮膚,帶來微微的癢,癢得心口都在虛幻的疼。
安以源忍不住和自家橘貓比了比。
“二黃,你退群吧。”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