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鹹魚, 無論到哪裡都是鹹魚。
無論背景是大學宿舍、兩室一廳小區房, 還是獨棟豪華彆墅。
山林市。淺水灣彆墅區。
安以源帶著小七和四小回到空無一人的家, 即現今已無人氣的彆墅裡後,停好車洗了個澡便撲到了King-Size的柔軟大床上,長長呼出一口氣。
所謂的King-Size,聽起來很有逼格, 其實也就是雙人床那麼大,這個詞的效果, 大概和82年拉菲/可樂/香煙一樣, 追求的是一種境界……床的大小不說了, 但被子床墊毫無疑問是奢侈品,比起大學宿舍和朝雲小區裡的軟和許多。
安以源默默在屬於自己的床上滾了兩圈,這才注意到臥室的門沒有關。
一行人/貓/鼠,就站在門口圍觀。
小七:“……”
布布:“……”
大橘:“……”
球球:“……”
不對, 小七應該不算是人吧?這樣分的話未免太麻煩, 反正有人形也算人吧……
二黃:“喵!”
和其他四隻不同, 橘貓絲毫不覺得主人的行為有哪裡不妥, 開開心心地跳了過去, 在柔軟的床墊上跟著打起滾來。
安以源凝視著二黃通過適當鍛煉與合理飲食重新瘦回去的身形,陷入沉思, “…………”
之前他滾著被看到了,心態是大方而坦然的, 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 會失去作為一個成年人和一家之主的威嚴之類, 但此時見到二黃的腦回路和自己如此合拍,卻讓佛係青年開始懷疑人生:莫非自己真的很幼稚?
沉思10秒,完畢。
結論:這叫童心未泯,是好事啊。
安以源翻身坐起來,把二黃抱進懷裡,貓咪主動蹭到人體溫熱的皮膚,熟練地趴在主人肚皮汲取溫度,眼睛眯了起來。
冬天有暖爐的感覺真好。
“我爸應該會在三十那天回來,現在彆墅裡沒人,隨便你們去哪,不要搞壞東西就行。”安以源簡單交代道,“我先睡會,馬上關門開空調,要一起睡的可以留下,中途進來睡的記得關好門。”
睡覺專業戶球球選擇了一起睡,和它同樣選擇的還有布布和二黃,都說夜貓子,貓咪這種生物本來就是晚上更有精神,白天可以的話還是休息比較好。
空調打到20度,熱氣逐漸彌散,布布和二黃一同窩在枕頭旁邊,和主人蓋同一床被子,隻露出個兩個貓腦袋。
姿勢像人。
如果拍照傳到網上,肯定有人說貓成精了,其實也確實是成精……吧?
雖然連築基都沒成,但既然已開啟靈智,就和普通貓咪不同了。
安以源很快放棄思考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放任自己沉入黑甜的夢鄉——年前堵車,一個半小時的車程硬生生變成了四小時,佛係青年覺得自己急需充電。
小七在彆墅裡溜達。
獸類往往有著這樣一種本能:了解生活區域。
對弱小的獸類而言,這樣做的目的是更好地生存;對強大的獸類而言,這樣做的目的是更好地……巡視領地。
沒錯,小七已經把這裡當做他的領地了。
安以源和四小住在這兒沒問題,據說之後要來的安以源他爸也OK,還有會定期來打掃彆墅的鐘點工以外,其他所有不請自來的,都是入侵者。小七理所當然地這樣想著,趕走了一群棲息在樹上的麻雀,和一窩在花園打洞死賴著不走最終還是哭唧唧背井離鄉的……土拔鼠?
他上網查了查。
沒錯,外形符合,應該就是土拔鼠,至於出現在這裡,可能是哪家弄來養又放生的吧。
淺水灣住的都是富人,富人的寵物從來千奇百怪,雖然不像中東土豪那樣囂張到幾乎人手一隻豹子,可養點彆的不食人動物,倒是不會受到多少阻擾。
清場完畢,確定感知範圍內沒了陌生氣息,小七點點頭,稍顯滿意,去折騰自己的房間了。
仍在外溜達的,隻剩下大橘一個。
“撲通”。
老虎入水的聲音。
大橘已變回原形,愜意地冬泳。
山林市的氣候和中州市一樣,已有N年沒下過雪,即使是冬天,溫度也臨近20度,全年準備一件羊毛衫即可,羽絨服之類是多餘的,如果想要保暖又有風度,毛呢大衣是個不錯的選擇——除了需要乾洗以外。
這棟彆墅位於淺水灣的邊緣位置,隻有一邊有鄰居,為了不互相打擾,兩棟彆墅離得比較遠,且對方一家還沒有返回,即使在家,也要拿著望遠鏡才有可能看到遊泳池裡的老虎。
大橘自覺思考得十分穩妥,這才開始玩水的。
和貓咪普遍討厭水不同,老虎依照其生長的地域對水的態度不一,大橘屬於那種沒事去泡泡水清涼一下的類型,尤其修煉程度不足沒法擺脫發情期的時候,特彆需要泡冷水。倒不是什麼禁欲,而是作為一個未來的妖修,它覺得自己和虎妹子不是一路虎,沒有共同語言。
簡單來說,就是看不上。
大寫的單身虎。
在清澈的水中暢遊,通過姿勢引導水流,讓流動的水梳理有著漂亮紋理的毛皮,大橘愜意地眯著眼睛,懶洋洋地整隻虎都要睡過去,似醒非醒間,聽覺和嗅覺都降低到了一個程度,連陌生人類的腳步聲和氣味都沒有察覺。
安經緯屏住了呼吸。
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妻子的離開不能使他動搖,對手的狙擊不能使他敗退,心理早已在如同戰場的商場中磨礪得堅如鐵石,安經緯深信自己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直到……在自家看到——
一隻老虎。
一隻活生生的、額頭上有“王”字的老虎。
一隻活生生的、額頭上有“王”字的、正在遊泳池裡使用貓刨式老虎。
冷靜、鎮定。
深呼吸。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時光雞……呸,先離開這裡再用手機報警!
安經緯小心翼翼地換了口氣,再次屏住呼吸,用平生最輕的動作抬腳和放腳,隻覺走鋼絲也不過如此,如履薄冰。
一邊走,他一邊忍不住回頭去看老虎的動向,然後對上雙黃瑩瑩的眼睛。
安經緯:“…………”
安經緯驚悚地看到,那隻體重起碼有600斤的老虎矯健地躍到地麵,兩側嘴角揚起,朝著他咧開血盆大口,露出了森白鋒銳的犬齒,和一個血淋淋的、像是看到新鮮肉食那樣迫不及待的笑容——
吾命休矣!
過於強烈的刺激讓安經緯眼前一黑,在陷入昏迷之前,他腦海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是這樣的:到底哪個王八蛋養的老虎跑出來了!有本事搞到這種保護動物,有本事你栓好啊!
王八蛋·安以源還在睡覺。
自動晉級為王八·安經緯撲倒在地。
大橘:“???”
大橘一臉懵逼,不明白這人為什麼不動了,難道它的笑容不夠燦爛?
可也不至於直接倒下吧!
對了……
現在是原形來著。
人類很怕老虎……當虎斑貓久了,都快忘掉這一茬了。
哦豁。
闖禍了。
這人沒死吧?
大橘湊過去測試了一下,確定人還活著,大大鬆了口氣之餘,看著某人的臉,開始思考這是誰。
思考不出來。
如同人看老虎一個樣那般,大橘也很難憑借長相看出人和人的不同,它隻能欣賞貓科動物的美貌,比如布布,類似小七和安以源長得怎麼樣這種問題,大橘是回答不出來的。可能化形後會有所改變吧,反正它現在是個人臉盲。
大橘沉吟著繞安經緯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最終仍然拿不定主意,決定找小七去。
它抖了抖毛,又召來風把自己吹得半乾,確定走在房子裡不會留下濕噠噠的腳印,這才跑去找小七。
1分鐘後。
小七來到“案發”現場,看看手機裡的圖片,又看看地上的人,肯定道:“沒錯,是安以源他爸,這棟彆墅的業主。”
大橘蛋疼不已,“那怎麼辦?”
小七:“毀屍滅跡。”
大橘:“啊???”
此毀屍滅跡,非彼毀屍滅跡。
看到小七運用各種法術除去自己留下的各種痕跡,大橘才反應過來。
老虎登岸的水跡、遊泳池裡掉的毛……把這些都清理一新後,小七沒管暈在原地的某個中年大叔,帶著變成虎斑貓的大橘回了彆墅內部。
反正不會死。
小七和愛心泛濫八竿子打不著,他在乎的是離火,而不是離火的親人。
一世的親緣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戶外運動——其實也不算戶外吧沒出門——出師不利,大橘暫時沒了心情,轉而連上Wifi,繼續它的越塔送人頭之旅。和初入遊戲相比,此時它的ID已十分有名,以前隊友見到一片哀嚎,現在則是種麻木的平靜……
有的甚至直接躺平任輪了。
連對手都心疼他們。
天災人禍啊。
按理說,這種情況,換個人多半就被弄得沒興趣了,可大橘還是很喜歡玩,對遊戲的忠誠度超高,也是沒誰了,廣大玩家隻能送他一句“你開心就好”。
半小時後。
對著八卦周刊上的連載故事,日常想不出後續的小七忍不住開小差,突然想起遊泳池旁暈著的人。
還沒醒?
人類的脆弱程度超乎它想象,彆被凍死了吧。
揚手一道風刃,飄忽而去,在中年男人腹部敲下,像是被刀背猛擊,安經緯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喘著氣。
“阿欠!”
估計一場感冒是少不了的。
風如他心意關上窗戶,小七再次看向自己失憶期間寫的那倒黴催的美食文,想了想,點開《中華小當家》看了起來,美其名曰:尋找靈感。
安經緯立在院中,冬風蕭瑟。
看看手表,過了半小時。
照照鏡子,頭上和衣服上都是草屑。
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明明記得有隻老虎,可找找附近卻沒有老虎出現的痕跡,難道是做夢?
也太逼真了吧……
雖說年底特彆忙,幾次都覺得很累想放下一切好好休息,可他的身體一向不錯,不至於累到產生幻覺吧?但除了這樣還有什麼解釋……難道真是太累暈倒/睡過去了?老虎什麼的是睡覺的時候做的夢?
仔細想想,即使淺水灣的住戶能量很大,理論上來說不是沒有搞到老虎的可能,但正常人都不會作這種大死……吧。
安經緯抱著公文包,揉著額頭走進彆墅。
很明顯,兒子回了。
玄關少了他的拖鞋,客廳的地上還放著寵物貓用品,安經緯上樓瞅了瞅,憑經驗判斷兒子在睡覺,他看了看時間,暫且放下疑惑,打電話叫煮飯阿姨來一趟,去浴室洗澡換掉這身臟衣服。
躲在暗處的虎斑貓見這被自己嚇到的人類似乎沒有什麼後遺症的樣子,放下心來。
熱水衝刷了身體的疲憊,也讓思維更為清晰,安經緯基本肯定了沒有老虎的事實,滿身輕鬆地洗刷完畢,換了身棉質家居服。
煮飯阿姨來了又走了,到了飯點,安以源才慢騰騰下樓,和正在看報紙的老爸打了個照麵。
是的,報紙。
不是電子的,而是紙質。
雖然本身是做電商的,但安經緯卻很喜歡傳統的東西,也是矛盾。
“爸。”
“嗯。”
兩父子間沒什麼共同語言,這和他們很早就缺乏交流有關,即使想說,也不知道能聊什麼。
飯菜的熱氣早散了,安經緯一道一道放到微波爐裡去熱,端著最後一道菜回來的時候,見到的除了自己兒子,還有個小男孩。
正是小七。
“…………”看著歲數不大,最多是個小學低年級生吧,再聯想一下自己兒子的歲數和男性性成熟的時間,對比一下古代男人結婚生子的年齡,安經緯試探著道,“這我孫子?”
“想啥呢。”安以源滿頭黑線,“我一朋友的侄子,暫時寄放在我這,叫小七,天才兒童來的。”
這個朋友指的自然是景樊。
Get到飼主的意思,即使知道是瞎編的身份,小七仍然心情複雜。
通過他旁敲側擊的試探,安以源似乎真的對景樊很有好感,那麼問題來了——
飼主是對哪次見到的景樊有好感呢?還是說對每次見到的印象加起來的景樊有好感?最後一次是自己Cos的也算嗎?這種情況到底算是誰的?而且景樊是自己的化身,理論上說是自己的一部分……
剪不斷,理還亂,愁禿頭。
小七抱著滿腦子疑問看了幾個情感谘詢的帖子,問題不但沒有解決反而更多了,也是醉醉的。
好在賣萌已成習慣。
小七:“爺爺好。”
自覺正在壯年的安經緯:“……好。”
此處應有見麵禮。
然而根本沒想到會突然多出個小輩的安經緯沒有準備,於是從容笑道:“等過年,爺爺給你包個大紅包。”
小七乖巧臉:“嗯!”
安經緯的視線在小七可愛的臉蛋上停留幾秒,轉到了安以源身上。
來了!
在佛係青年內心的倒數中,安經緯果不其然道:“以後我孫子有小七這麼可愛就好了,以源啊,年前廖家的女娃會從京城回來,你們年輕人要多交流一下聯係聯係感情,我都和老廖說好了……”
沒錯,相親大怪獸上線。
安以源第N次提醒:“我才20,我還是個寶寶。”
“…………”被這個形容噎了一下,安經緯一揮手,不以為意道,“可以先訂婚嘛。”
唉。
安以源最終同意。
鬼知道為什麼,老媽環遊世界沒回,老爸卻接手了給兒子張羅相親的事情,真是莫名其妙。
安以源不知道,這是因為他的表現讓父母有共同的擔憂:唯一的兒子,該不會哪天就看破紅塵從此青燈古佛常伴吧?不行,得把他牢牢拴住才行。
吃完飯,安以源拉著老爸,和四小正式見了個麵。
橘貓、虎斑貓、布偶貓、倉鼠……
看著這貓鼠和諧相處的模樣,安經緯嘴角抽了幾下,給了兒子一個“你開心就好”的眼神,像模像樣的和三隻貓一隻鼠握了爪子,這就算是認識了。期間,安經緯的視線在虎斑貓眼睛上停留了會兒,總覺得似曾相識。
某虎心虛臉。
等到提前回家的安經緯去書房遠程指導工作的時候,安以源關好房間門,弄好隔音,幽幽道:“說吧,怎麼回事。”
佛係青年看著大橘。
所有目光都看向大橘。
“…………”
瑟瑟發抖.jpg
儘管多數時候能過且過,但認真起來的安以源絕對稱得上“明察秋毫”,知道逃不過,大橘選擇了坦白從寬,並死虎不怕開水燙地表示接受懲罰,於是安以源平靜地給它安排了一個……抹地的任務。
大橘:“???”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