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支專為毀滅而來的軍隊,他們來去如風,強大如神佛,聽到他們的馬蹄聲,看到他們拉開弓弦的一瞬間門,這村子就已經燃起了地獄的黑火。
這樣的名聲傳出去,那些平日裡隻會種地百姓就會忙碌著卷鋪蓋再次逃走,怎麼會生出反抗的鬥誌呢?
大家都是凡人,凡人可以憑借勇氣和意誌去挑戰比自己強大一些的對手,卻不能倚仗這些愚蠢的品德去挑戰神佛啊!
他說完這話,弟弟望向他的眼神有一瞬似乎很困惑,完顏宗望便問:“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還有什麼聽不懂呢?”
弟弟就直白地說了:“阿兄說的,我都認同,隻是覺得這不是佛陀的道理。”
菩薩太子數著佛珠的手就暫停了一瞬,他甚至輕輕地白了這個弟弟一眼。
“天軍的名聲傳出去,宋人就會南下逃離河北了,他們不會守在塢堡中,擋在來日的大軍麵前,咱們的士兵就不會傷亡那麼多,家中的妻兒就能等到親人得勝歸來,”他講到這裡時,就麵帶微笑,“況且隻要宋人南逃,我就不殺他們,這不是世上最慈悲的道理嗎?”
有理有據,給完顏宗弼說服了。
還有一件道理,完顏宗望甚至沒同自己弟弟講起。
他著重焚燒了唐縣周圍的村莊——這是汴京朝廷所選定的大營區域之內。
彆問他怎麼知道的,說就是這是他替宋人選的。
那現在汴京也不是沒派使者出來監軍,難道一句話都沒有嗎?
消息傳到真定城,宇文時中就坐不住了。
他聽過劉韐的彙報後,反複糾結了很久。
作為這一路的宣撫使,他手裡的權力是相當大的,理論上來說,他完全可以繞開蜀國長帝姬,自己決定調兵遣將,擊退金國騎兵的事。
他甚至還可以決定這一路的民生,他說要將資源集中在唐縣建八百裡大營,那劉韐和宗澤都是沒有置喙餘地的。
從法理上能阻止他乾這些事的人不多,尤其是在聽說唐縣附近村莊被毀,無辜百姓被害,他的確是起了這樣的心思,想要將兵力調到定州去——
然後劉韐提醒了他。
“在下有一惑。”
宇文時中歎了一口氣,“仲偃但講無妨。”
“帝姬雖為女流,卻知曉兵事,有決斷千裡之才,”劉韐笑道,“聽說她曾在資善堂受過相公教導,不知是否從此而來?”
宇文時中就下意識想要否認。
他在官場兜兜轉轉這些年,從來也沒打過仗,雖說確實有些審時度勢的能耐,也講過宋遼金國的態勢,可真要說到派兵打仗,他怎麼會——
他立刻就明白了,於是再歎一口氣,就變得淒然起來。
“所謂‘弟子不必不如師’,帝姬生乎吾後,於兵法之事卻先乎吾,”他苦笑道,“我當求見帝姬,再做定奪。”
劉韐就很得體地起身行禮告退,一氣嗬成。
當他走出這座宅邸時,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劉子羽就突然說,“兒今日又學到些官場之事。”
劉韐有點詫異,“你學到了什麼?”
“爹爹為帝姬說項,”這位白馬銀槍的小將軍麵帶微笑地說,“爹爹是怕宇文相公奪了帝姬的權——”
小老頭兒差點一腳飛出去!照著兒子那張俊美的臉踹!踹不到那個高度,也得奮力給他那袍子上蓋個鞋印!
“帝姬來河北數月,”他低聲道,“你是半點也沒看出來!”
“看出來什麼?”小將軍有點詫異。
“老師要來見我?必因完顏宗望縱兵定州之事而來,”帝姬聽後有點吃驚,但又有些振奮,“請他在前廳稍等,我要稍作梳洗,斂容相見才是。”
她這樣帶著佩蘭匆匆地走了,留儘忠和剛剛過來彙報工作的王善在廊下。
兩個人互相看一眼,心裡都有個猜測,過了一會兒,王善才開口:“到底是帝姬的老師。”
儘忠就冷哼一聲,“到底是他識相。”
如果這位宣撫使和帝姬沒有師生情分,還不識相不知趣,一心要在河北指手畫腳,專行獨斷。
遇上現在的帝姬,會發生什麼事?
宇文時中走進來時,少女依舊灰衣墨繩,樸素而莊重。她甚至站得都很恭敬,一臉要聽老師教誨的模樣。
因此他什麼都沒察覺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