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 茶葉大戰(三)(2 / 2)

就算不喜歡,混個臉熟也不錯吧?他家是討厭極了鄆王這一派的幺蛾子,不管哪個皇子的灶,隨手燒上一把,低調點兒,也出不了大錯吧?

種家的這位十五郎就有點莫名其妙。

他年紀小,但輩分高,明明快樂地跟著伯父在終南山下讀書、習武、打獵、四處騷擾小動物,怎麼就突然被委以重任,點起一隊輜重和兵將,奔著南邊兒就去了呢?

而且去就去唄,去興元府又不是去興慶府,乾嘛還要哥哥帶著,大侄子跟著,一家子出行不說,他還得額外帶上兩套好衣服!

帝姬不是個修道的小神仙嗎!穿那個給誰看!

他就是帶著這樣一肚子的迷茫出發去同李永奇彙合的。

當然在彙合之後,有種家軍在,李永奇迅速就變成了附庸,但這事兒其實就不是很多人知道。

所有人的消息都有時差。

興元府的時差尤其厲害,儘管這裡的人很能乾,最多也隻是打聽到了鄜延軍帶著物資正向這邊來的消息。

但這消息就夠了。

秦鳳路往興元府來的關卡是廂軍立的,敢攔宗澤手無寸鐵的商隊,也敢攔這群帶了弓箭戈矛的士兵麼?

怎麼,也要每個士兵都查一遍,看看是不是西夏人?你確定你有這個狗膽?

攔路的關卡不敢不放行,但立刻派出了健將翻山越嶺快馬加鞭狂奔進了南鄭城。

商人們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他們已經很努力了!靈應宮發放符籙開倉放糧時,他們還能咬牙加價收購,繼續製造糧荒,可緊接著就有小道消息傳出來:靈應宮為什麼那麼多糧食啊?都是因為知州和通判也合力開了府庫,將興元府的官糧借給帝姬!

有這句話在,有靈應宮源源不斷發放的符籙在,奸商們的糧價就怎麼都維持不住,不僅糧價維持不住,就連茶引也是!

秋茶被收儘了,可靈應宮立刻又放出了來年的春茶茶引憑兌文書!

開玩笑呢!這還吃得進去嗎?

茶商是早想跑了,整夜整夜都在做噩夢,就夢到一覺醒來,興元府的路全通了——不僅通了,而且春茶都運過來啦!一斤春茶七十錢,鐵錢,合銅錢七個大錢!

賠死你!賠得你們排隊無裝備走鼇太線去!

那整夜整夜的噩夢已經夠夠的,現在竟然又有李永奇的消息傳進來,他們立刻就慌了。

趁著百姓們還不知道,趕緊往外拋茶引啊!

剛開始拋茶引,茶商們就被茶大哥給集結了起來。

就差那麼一步,牢不可破的聯盟就要被徹底打破了——好在還是有高人在,一聽了消息,立刻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今天大家不在茶大哥家開會了,高人義憤填膺地表示,“咱們雖不過布衣,卻也是一片忠君愛國之心,知州通判卻為奸人所惑,咱們不能坐以待斃!白白拋灑了這一腔熱血!”

得討一個公道!

商人們卻沒心思聽這些了,“先生,咱們得討回本錢啊!”

高人就冷冷地笑了,“慌什麼,我有一計,隻要諸公齊心,必破此賊!”

“齊心!”商人們大叫,“我們最是齊心不過的!”

“那就好,”他說,“李永奇算什麼?他來送糧,豈會帶許多兵士?咱們點起健仆,兒郎們拿了戈矛去會他一會,管教他如喪家之犬,再不敢來!”

齊心大叫的商人們像是脖子被掐住一樣,突然之間就失了動靜。

漕官坐在那,摸了一把額頭,手上濕漉漉的。

“你要廂軍的武器。”

“不錯,除卻靈應軍外,咱們興元府原本的廂——”

漕官忽然就站起來了,“你出公文麼?”

對方噗嗤一笑,“公豈不是說笑?”

“我若給你開了廂軍的武庫,”漕官怒道,“豈不是要破家敗業!頃刻就是大禍臨頭!”

“如此說來,兄以為此時仍能置身事外,隔岸觀火?”

他怎麼不能?他怎麼不能!

“我仍清白!”漕官梗著脖子喊道,“你們哄抬物價,你們斷了泉的路,你們——”

“公若是個清白人,”來客笑道,“我是如何與茶商們結聯的?”

沒有你這個轉運判官在這裡背書,我能找到他們,他們能認得我是誰嗎?你現在想站乾岸,來日事發,你準備給全興元府的茶商滅口嗎?

漕官臉就白了,心裡是無窮無儘的悔意,他就不明白,好端端隻是漲幾天的物價,斷了興元府的糧,給那小姑娘一個教訓而已,怎麼就走到如今這等刀槍相見,生死不知的地步了?

可這原本就是破家敗業的營生,他們原本也不曾在乎興元府百姓們的生死。

漕官深吸了一口氣。

他是可以什麼都不做的,他甚至可以狂奔去知州麵前,撲通就是一個大禮,摘了自己的官帽,脫了自己的袍服,將一切都坦白出來——可若當真如此,他的名聲也徹底完了啊!

他是不能瞧得起他自己了,難道他的妻兒子孫就能被人瞧得起嗎?他一家一族,皆因他一人蒙羞,他豈不愧對祖宗!

有一陣一陣的冷汗,從五臟肺腑,從每一個毛孔裡往外鑽,鑽得他整個人大汗淋漓。

來客見了,似乎很是同情,湊近他的耳邊,悄悄地說了一句:

“隻要阻了李永奇,幾日裡興元府糧儘,民變立生,到時咱們將帝姬拉下水,難道你怕童帥保不住你?”

這聲音虛無縹緲,像是空中降下的一根稻草,脆弱得不值一提,卻立刻就被漕官牢牢地抓住。

他顫抖著看著來客,“當,當真如此?”

來客睜著一雙幽黑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

漕官終於下定了決心,“便如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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