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章 茶葉大戰(五)(2 / 2)

來路是彆想了,地上扔著明晃晃的火把,但凡有人奔著官道跑,立刻就被居高臨下的弓手一箭釘在那;

水田也彆想了,一腳踩進去,滿腳都是泥不說,在田裡跑得啪啪亂響,濺起水花那老高,月光火光交織下跟個在逃仙子似的閃閃發亮;

灌木叢可以鑽進去,但逃跑時不該直著身子跑,小心在灌木叢裡爬,這亂糟糟的三更半夜,西軍的弓箭手也不是貓頭鷹;

但最不專業的是有人高處不敢跑,就往低處跑,有溝就往裡鑽,還一個接一個。

鑽也就鑽了,身後像是尿了似的,還留了些水漬。

一個種家子居高臨下,站在山坡上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跟身旁的人嘀嘀咕咕幾句,有人就遞給他一張弓,一支箭。

箭頭裹了布,浸了油,精度不能強求,但他彎弓搭箭,如火流星一般的那支箭射進草溝裡。

身後有親兵接二連三將火箭矢射過去,片刻就亮起了一片!

“他們帶了猛火油嗎?”有弓箭手驚呼。

“看勢頭不像!”同袍說,“燒的慢,像是普通的菜油。”

下麵終於有了呼和求饒聲,但上麵的不理,黑燈瞎火的,你是真投降還是背後藏了一把短刃的假投降,影影綽綽誰看得清楚?

況且你帶油乾嘛?你好狠的心啊!

“賊子安敢!”一個西軍士兵罵道。

“蠢笨如豬!”另一個士兵罵道。

“又蠢又毒,”第三個士兵說,“怎麼興元府的山賊蠢到這步田地還沒餓死!”

這場夜襲變成單方麵的屠殺是各方始料未及的。

甚至朝真帝姬也不曾料到。

她想得很好,李永奇的糧隊兵士不會太多,五十到一百之間,而商人那邊的烏合之眾至少三倍於他,那就可能形成暫時的圍攻。

雖然李永奇肯定能靠著糧車當防禦工事支撐一段時間,但具體多久呢?

如果商人那邊有那麼三五個悍不畏死的勇將,那就真有可能打破防禦圈——這樣小規模的戰爭,勝負是真有些偶然因素在裡麵。

她也沒見過李永奇這邊的士兵戰鬥時是什麼模樣,隻能儘量往不樂觀了預估。

因此南鄭城的城門關了又開,士兵們睡到一半被叫起來,星夜急行軍衝進秦嶺時,真是半點兒戲的心都沒有。

就連帝姬心心念念要穿的明光鎧,最後硬是沒穿出來!

小號明光鎧,為帝姬貼身打造,原本七十多斤的重量縮減到五十斤,非常輕盈,奈何帝姬太菜,穿是能穿上的,但剛走幾步路,整個人就喘得像是隨時要倒在地上。

“挺好看的,”佩蘭上下打量了一下,很委婉地說,“但還是讓阿皮背著吧?”

“我兩條腿還能走,也沒開得天眼,就彆勞煩阿皮了,”帝姬說,“我輕裝便行就是。”

朝陽升起,秦嶺蒼茫。

有躲在田裡的百姓嗚嗚咽咽地出來,排隊接受西軍士兵的質詢,並且要動用自己所有的口才和頭腦證明自己不是昨夜殺人放火未遂,四處逃竄未果的蠢賊。

“小人實不是賊!”一個漢子顫聲道,“昨晚軍士還踹了小人一腳!”

士兵就想起來了,“叫你打一桶水,你這懶鬼特特地灑了半桶!”

又是照屁股一腳,踹完再添上一句罵,這就放進村了。

村民們算是受了無妄之災,但那些溝裡沒燒死,或是路邊沒射死,但逃又逃不脫的就是活該了。被士兵們清理戰場掃起來的人,昨夜出發時不管心裡忐不忐忑,一個個到底還是人模樣,今天渾然就不像個人了。明明還喘氣,就是癱在那裡,讓起是起不來的,讓走也走不動,一身屎尿交加的惡臭,滿臉悔恨恐懼的涕淚橫流。

幾個種家子就在山坡上農民蹲,一邊看下麵清掃戰場,一邊吃個饃饃當早餐,有點懷疑,又有點鄙視,但總歸還是很懷疑這群廢柴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十五郎也跟著很乖巧地農民蹲在哥哥們中間,他穿了件半舊的甲,睡到半路爬起來的臉也沒洗,但他跟著一群軍人長大,也不是個特愛乾淨的人,因此也不在乎,一樣地啃饃饃。

但突然!有士兵從路的儘頭就跑過來了!

“三郎君!”那個種家軍一急之下,將大院裡的稱呼就帶出來了,“靈應軍來援!”

幾個種家子互相看看,有點迷惑不解,“援個什麼?”

其中那個當臨時總指揮的三郎就說,“知道了!這點小事,急個什麼!”

士兵站定,把這一口氣喘勻了,“朝真帝姬也來了!”

一群糙漢猛地蹦了起來,齊齊地看向這支押糧隊名義上的主官。

主官還有半個饃饃沒吃完,叼在嘴裡,蹲在地上,愣愣地仰起頭,看著他周圍這圈哥哥和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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