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愉快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彆緩慢。
等到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學,尤霓霓隻覺得似乎過了大半輩子那麼長。
現在,隻要上完晚自習,過完另外小半輩子,她就可以和這多災多難的一天說拜拜了。
“霓霓,吃飯了。”
這時,教室門口傳來蘇糊的聲音,打斷她的思路。
尤霓霓回過神,應了一聲,馬上收拾好東西,準備和小夥伴去外麵覓食。
出去後,蘇糊關心道:“聽說你體育課被足球砸到腦袋了啊?沒事吧?”
“有事有事有事。”
好不容易迎來會安慰她的人,尤霓霓當即哭喪著臉,撲進她的懷裡,和她訴苦:“後腦勺都腫了一塊包起來,痛死了。”
蘇糊一聽,果然心疼了,拍拍她的背,哄道:“這麼嚴重啊,要不要陪你去醫務室看看?”
尤霓霓搖搖頭,堅強道:“待會兒出去吃一頓香噴噴的晚餐就好!”
聞言,趙慕予笑了笑,習慣性想拍她的腦袋,又想起她有傷,隻好臨時改成捏她的臉,道:“你的人生主旨就隻有一個‘吃’字是吧。”
“親親,這邊建議你加上‘喝玩樂’三個字呢。”
“……”
見她又開始瞎嘚瑟,趙慕予輕哼一聲,看在她受傷的份上,暫時放她一馬。
三個人朝校外走去。
等在餐館坐下,尤霓霓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趕緊問道:“對了,木魚,你和肖騫以前認識嗎,為什麼你都不怕他啊?”
趙慕予回答得輕描淡寫:“一個隻會用暴力解決問題的問題兒童有什麼好怕的。”
有什麼好怕的?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
“怕他的暴力啊!”
一方麵,尤霓霓覺得趙慕予這話說得沒錯,另一方麵,她又覺得,在聽過那麼多關於肖騫可怕傳聞的情況下,不管怎麼說,麵對他的時候都應該多多少少有點害怕。
而不是像趙慕予那樣,完全看不出一絲恐懼。
就算膽大如她,依然有點奇怪。
趙慕予沒在意,一邊回複微信消息,一邊解答她的疑惑:“那可能是我皮厚,不怕被打吧。”
“……”
這麼回答好像也沒什麼問題,但尤霓霓還是總覺得哪裡不對。
然而這一次沒機會再問了。
因為下一秒趙慕予突然說道:“我有點事,先回學校了,你們慢慢吃啊。”
“啊?什麼事啊,這麼著急?”
“回來再和你們說。”
趙慕予沒有正麵回答,留下這麼一句模糊不清的話便走出餐館。
看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尤霓霓又想起她之前奇奇怪怪的舉動,若有所思道:“糊塗蟲,我怎麼覺得木魚最近有事瞞著我們呢。”
蘇糊似乎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回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呀,瞞著我們多正常。”
“真的嗎?”
在尤霓霓的觀念裡,朋友間應該無話不說毫無保留才對,現在聽蘇糊這麼一說,發現自己好像落伍了,握緊拳頭,決定跟上潮流:“那我也要藏一點小秘密了!”
說得像是小鬆鼠藏過冬的鬆果。
話音剛落,身後又傳來叢涵的招呼聲:“小學妹,這麼巧,你也喜歡吃這家的牛肉麵啊。”
一聽這聲音,尤霓霓莫名開心,第一時間回頭,卻隻看見叢涵和李寂兩個人。
也許是還抱著一絲期望,她又四處看了看,確認了一番,可依然沒找到那道想見的身影,隻好問道:“他沒和你們一起嗎?”
叢涵在她旁邊坐下,回道:“陳淮望啊?他不吃,在教室睡覺呢。”
聞言,尤霓霓皺了皺眉,即使本人不在場,也忍不住教育道:“這個人挑食就算了,怎麼還不吃晚飯,真是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是啊,早飯基本上也不吃,都快成神仙了。”
叢涵歎了口氣,又話鋒一轉,“但這也沒辦法,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這樣,喜歡自虐。”
心情不好?
尤霓霓敏銳地抓住這一重點,暫時放下上一個話題,追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還不就是今天在走廊上和肖騫撞上的事兒。哦,你當時也在場吧。”
……
她不光在場,準確來說,整件事都是因她而起。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尤霓霓沉默,而後問出長久以來的困惑:“他倆的關係已經壞到這種程度了嗎?連見一麵都影響心情?”
“怎麼說呢,你是不是覺得他倆就是單純看對方不順眼?”
見她點點頭,叢涵繼續往下說,“要是真有這麼簡單還好辦一些,可惜他倆之間牽扯了太多其他事,我也不好和你多說,反正你以後最好還是彆和肖騫走太近。”
末了,他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太過強硬,補充道:“當然,最後一句話隻是我的一點小建議,不強製要求,畢竟你也有自由交朋友的權利對吧。”
然而尤霓霓並未察覺,還在想他的上句話,覺得自己有點冤枉。
“我沒想和肖騫走太近啊,是他非要來找我,我又打不過他,除了配合他,還能怎麼辦呢。”
肖騫非要來找她?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真的有點棘手。
叢涵認真想了想,給她提了個建議,“那要不這樣吧,待會兒回了學校,你先去和陳淮望好好說說,讓他知道你對他的一片真心,這樣應該能稍微好點兒。”
“嗯!”
尤霓霓是一個想到什麼就必須馬上做的人。
既然現在已經知道了解決辦法,她哪兒還能等到待會兒啊,和蘇糊說了一聲後,飯也不吃了,急忙往學校跑。
雖然李寂不認同叢涵的做法,但也不好當著尤霓霓的麵拆他的台,等她走後才說道:“我說你怎麼老是用這種方法騙小學妹。”
“我哪裡騙小學妹了!陳淮望本來就是因為看見她和肖騫走得近心情不好啊!”
“自虐。”
“……”
簡簡單單兩個字喚醒叢涵的記憶。
不過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還反過來咬了李寂一口,“一看你就沒什麼文學修養,居然連‘有時候誇張手法在一段故事裡是必不可少的點綴’這點都不知道,我和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語畢,端麵去了。
李寂正想起身追著他罵,忽然覺得不對,扭頭一看,對上蘇糊的視線,像是看壞人一樣看他們。
……
完全忘記還有一個人了。
尷尬。
為了避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李寂顧不上罵叢涵了,趕緊解釋:“你彆誤會啊,我們沒惡意,也不是真的想騙小學妹,就是……有時候誇張手法在一段故事裡是必不可少的點綴。”
……
靠,最後一句話什麼鬼。
被洗腦的李寂在心底辱罵叢涵這條狗一萬遍。
蘇糊沒有理他,默默換了一桌坐。
“……”
*
尤霓霓拿出追哥哥時的長跑耐力,一路不停地一口氣跑回教學樓。
再踏上三樓走廊,直奔高三(1)班,在門口張望。
夕陽溢滿空蕩蕩的教室,裡麵隻有一個人,坐在靠窗的角落,伸直的左手橫放在課桌上,背對著窗戶,枕著手臂,似乎睡覺。
窗外黃昏正盛,晚風飄拂,吹起窗簾一角。
他趴在桌上,黑發淩亂,皮膚偏白,眉眼沒了凜冽,看上去有種脆弱的美。
就像是當餘暉散儘,他也會跟著一起消失似的。
尤霓霓腳步一頓。
她覺得自己可能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因為她僅僅是看見了這一幕,便開始無緣由地心疼起了陳淮望。
在心底歎了口氣後,尤霓霓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不忘關上門。
吃過幾次虧的人總是非常小心謹慎。
更難得的是,她沒有在江舟池的座位附近逗留,而是徑直走到角落的位置,在陳淮望的身邊輕手輕腳地坐下。
本來尤霓霓沒想打擾他睡覺,但也許是察覺到身邊有人,沒一會兒,睡著的人便緩緩睜開眼。
純黑的瞳仁恍若被霧氣縈繞。
眼神安靜。
見狀,正在玩手機打發時間的人趕緊收起手機,換上笑臉,歪著頭看他。
對上陳淮望的眼睛後,她和他小幅度揮了揮手,剛想說一句“你醒啦”,後頸卻被一道陌生的溫度和力度覆蓋。
她的身子一僵,想說的話也卡在喉嚨。
陳淮望似乎並未完全醒來,隻循著本能,抬手,輕捏她纖細脖頸,毫無征兆地將她壓向自己。
驟然縮短的距離嚇得尤霓霓倏地睜大眼。
及時反應過來後,她下意識伸手扒著課桌桌沿,梗著脖子,拚命往後退。
可不知是夕陽滾燙,還是少年氣息炙熱,明明還沒有貼上他的唇,就已經被他的呼吸吻過千萬遍。
纏綿悱惻,令人無法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