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那麼喜歡她, 或許那句藏了很久的話早就說出來了。
然而這個假設並不成立。
所以,陳淮望隻能不斷地反複自我提醒, 要有足夠的耐心, 等她自己願意, 而不是逼她做決定。
而上一秒的失控是因為, 他一直以為,這段時間的相處或多或少起了點作用,隻不過她一向反應遲鈍,暫時還沒有察覺到那些變化而已。
可是, 直到剛才看見她對路程的一舉一動, 他才知道,她依然把他當成朋友。
隻是把他當成朋友。
可惜尤霓霓永遠不可能知道他的這些想法,更不可能聽得出他真正想表達的東西,反倒覺得他在推卸責任, 好氣又好笑。
“你自己跑到這裡藏起來, 還要怪我找不到你嗎!”
意料之中的反應。
陳淮望收回視線,重新望向彆處, 知道她聽不懂,也沒想過讓她聽懂。
就算聽懂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見他不說話了,尤霓霓不知道他是在反省, 還是在賭氣, 因為他現在的樣子不像開玩笑了。
這讓她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判斷是不是有誤, 語氣是不是太嚴厲了一點。
熊熊燃燒的怒火逐漸熄滅。
等到冷靜下來, 尤霓霓這才想起自己找他的初衷是為了關心他,而不是指責他的不是。
意識到這一點後,能屈能伸的人咬咬牙,忍住打臉的痛,伸出右手,主動求和。
“對不起,我應該好好和你說,不應該凶你的。可是,你也有錯啊,對吧?所以這次我們就算扯平了,握一握手就忘掉剛才的事吧,嗯?”
尾音帶著一絲輕微鼻音,像討好,又像催促,似乎急著把這不愉快的一頁翻過去。
結果沒反應。
沒辦法,尤霓霓隻能和他翻舊賬。
“你不是答應過我,要是我哪裡惹你不高興了,你要和我說,不能憋在心裡,和我冷戰嗎,怎麼又說話不算數了?”
陳淮望平靜的眼底出現一點波瀾。
他知道,他沒有立場為了路程的事生她的氣,誰讓他自己選擇了這條路。
但是,他又不想這麼快原諒她。
更何況,這隻手還碰過彆人。
於是陳淮望依然沒有回應她的動作,隻睨了眼,問道:“洗手了嗎?”
“…………”
尤霓霓以為他嫌她臟,強行拉起他的右手,完成這場“握手言和”的儀式。
而後,在他的旁邊坐下。
吵鬨過後的空氣總是安靜得讓人稍感不適。
不過不管怎麼說,上一件事應該可以算是翻篇了吧?
尤霓霓清清嗓子,重新問道:“你為什麼跑到我的位置上坐著?”
“曬太陽。”
“……”
確實,這個時間點,她的座位是曬太陽的最佳位置。
可她又不傻,怎麼可能相信這個理由!
見他不願意說,尤霓霓想了想,直覺問題應該出在了最開始,果斷問道:“剛才在看台上麵的時候,你拉我的衣服,是不是想和我說什麼,又不方便當著我朋友的麵說?”
半晌,陳淮望“嗯”了一聲。
“你想說什麼?”
“你朋友的壞話。”
“…………”
尤霓霓沒顧得上計較這話,猶如被打通任督二脈,思維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難道你不高興是因為我朋友來了?”
“哦,還有,上周你來我家,我書桌上的相框也是你扣過去的吧?”
“嗯。”
?
原本尤霓霓隻是試探性一問,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坦蕩蕩地承認了,弄得她差點沒反應過來。
她追問道:“為什麼?”
陳淮望很坦誠:“不想看見他。”
“……”
這又是什麼不講道理的理由?
尤霓霓瞪了他一眼。
雖然以上幾句回答聽上去都很像玩笑話,但她知道,陳淮望是認真的。因為她能夠隱隱感覺到,他不太喜歡路程,要不然她剛才也不會刻意隔開他們兩個了。
隻不過她沒有想明白的是,他和路程明明連認都不認識,應該還談不上喜不喜歡吧。
作為路程的朋友,尤霓霓覺得自己有必要為不在場的他平反兩句。
“他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什麼討厭他?這對他來說多不公平啊。”
不料火上澆油。
陳淮望低哼,“你再說下去,隻會讓我更討厭他。”
“……”
好吧。
小氣鬼,惹不起。
尤霓霓緊抿嘴唇,沉默了幾秒,又忍不住問:“可他現在已經走了啊,你還是不高興嗎?”
陳淮望沒說話,隻看了她一眼。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
尤霓霓不在危險的邊緣大鵬展翅了,立馬舉手投降。
儘管為路程平反失敗,好在她終於知道了陳淮望的反常是因為什麼,也算是有所收獲。
她稍微放心了一點,這才有空管兜裡震個不停的手機。
體育委員發來的催命微信已經快要炸掉它了。
見時間不早了,尤霓霓一邊回複消息,一邊說道:“我要下去參加跳繩比賽了,你要下去嗎?”
話音剛落,她又立馬補充一句:“哦,你彆誤會啊,我不是讓你下去給我加油的意思,我是看叢涵學長好像在到處找你。”
唯一下去的理由被她親自否掉,陳淮望剛動了一下的身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見狀,尤霓霓懂了,也沒勉強他什麼,臨走前,鄭重警告道:“坐我的座位可以,但是不許在我書上亂塗亂畫啊!一經發現,手打斷!”
說完,匆匆跑出教室。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
雖然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弄清楚真正的狀況,可陳淮望的心態已經逐漸趨於平和。
這是大小姐的超能力。
他拿起筆,重新翻開桌上的書,繼續剛才沒完成的事。
*
下午五點,今天的所有比賽項目基本上進行得差不多了。
操場上的人逐漸散去。
高一高二的同學放學回家,高三的苦逼狗們留下來繼續上晚自習。
尤霓霓背上書包,蹦蹦跳跳地在陳淮望麵前晃了一圈,炫耀道:“不要羨慕我哦。”
炫耀完就跑。
不過說實話,習慣了走夜路,大白天回家還有些不習慣。
而且,往常下了晚自習回到家中,迎接她的通常都是程慈的一聲“寶寶回來啦”,還有吵鬨但又讓人安心的電視聲。
可是尤霓霓今天一打開門,第一感覺是家裡空空蕩蕩的,格外安靜。
既沒有路程的身影,也不見程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比平時的放學時間早。
尤霓霓覺得有些奇怪,一邊走到各個房間的門口看了看,一邊喊道:“路程?”
沒人回應。
“媽媽?”
還是沒人回應。
最後,等到尤霓霓把家裡找了個遍,依然沒找到半個人影的時候,她果斷放棄了,決定借助萬能的手機解決問題。
先是給路程打了幾個,無果,又撥通程慈的電話。
接通後,她連忙咽下剛喝進去的涼白開,問道:“媽媽,你和路程出去玩了嗎?”
“路程?路程來桐市了嗎,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我給你發的微信你沒看見嗎?”
程慈“哦”了一聲,“我今天和你爸爸在外麵爬山呢,沒怎麼注意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