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後的市區似乎比白天還要熱鬨, 四處霓虹閃耀,人潮湧動。
而在熱鬨的中心,有一處寧靜地。
大片的綠色後麵藏著磚紅色的老彆墅,幾乎看不清全貌,隻有偶爾吹過一陣風,掩映其間的雕花陽台才害羞地探出一角。
這樣的畫麵在春天的夜晚顯得靜謐而滄桑。
當然,如果老彆墅能夠“表裡如一”一點, 那就更好了。
雖然從外麵看過去,它一派燈火通明,好像很有生氣的樣子,實際上裡麵空空蕩蕩, 安安靜靜。
放眼望去,隻有幾件必要的家具, 看上去沒什麼生活氣息。
顯然,房子的主人剛搬進來不久。
不過俗話說得好,人氣不夠,朋友來湊。
等他洗完澡出來, 樓下的客廳裡已經坐著兩位客人了, 正在喝啤酒聊天, 如同在自己家。
聽見樓梯上傳來的聲響後, 其中一個人立馬放下啤酒罐,循聲望去。
闊彆六年的見麵總有太多話想說。
尤其是對於一些本身話就很多的人來說,更是打開話匣子。
一看見他,叢涵的嘴巴就像機關槍似的, 開始突突突地掃射,控訴他的沒良心。
“靠,你還知道回來啊?真的,陳淮望,老子沒見過你這麼狠心的人,去美國這麼多年,聯係我們的次數用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你就不想爸爸嗎!”
熟悉的嚷嚷聲倒是讓人有些懷念。
陳淮望嘴角輕扯,掃了他一眼,回答一如既然的簡潔。
“不想。”
“……”
李寂的反應和叢涵截然不同。
他對陳淮望沒有那麼多的怨言,看見他以後,站起身走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簡簡單單說了一句“歡迎回來”。
這麼一對比,高下立判。
叢涵覺得自己被襯得特彆不大度,於是暫時收起個人情緒,學著李寂的樣子,站了起來,也想和他抱一下,表示對他的歡迎。
卻被陳淮望避開。
他徑直從叢涵的身邊走過,在沙發上坐下,拉開一罐啤酒。
“……你這個不孝子,這麼多年了,還這麼針對爸爸!”
叢涵很是心寒。
他和李寂大學都學的計算機相關專業,現在一個在一家互聯網公司開做軟件開發,另一個在一家遊戲公司開發遊戲。
前幾天得知陳淮望回來的消息後,原本他倆想在第一時間和他聚一聚,無奈最近一直忙著加班,直到今天才稍微有了一點時間,終於沒有熬通宵,晚上十點多就下班了。
結果呢,居然換來這個結局。
罷了。
這幾年的感情與時光終究是錯付了!
被嫌棄的人踉蹌著後退,跌坐在沙發上,繼續喝悶酒。
正常交流這種事從來都沒有他的份,隻有交給李寂。
他和陳淮望聊了聊彼此的近況,期間問了一個最為關鍵的問題。
“這次回來還打算回美國嗎?”
陳淮望懶懶地靠在沙發上,半乾的黑發有些淩亂,平靜的眼底似乎受了影響,起了點波瀾。
聽見這問題,他捏著易拉罐,思忖了半晌,隻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看情況。”
“還看什麼情況啊。”
叢涵不滿意,插了一句嘴:“你今天去電視台,沒看見小學妹嗎?”
空氣突然安靜。
在過去的六年時間裡,這是不能提的禁忌話題。
李寂率先反應過來,立馬和說話沒遮攔的人使了個眼色。
叢涵接收到了他的警告,但明顯和他不在同一頻道,不耐地問道:“你眼睛不舒服?”
“……”
李寂不使眼色了,直接一點,用瞪的。
這下叢涵終於看懂,不過依然不配合他的工作。
“我又沒說錯,你瞪我乾什麼。難不成你還天真地以為他回來是為了報效祖國,孝敬我倆嗎?彆傻了。能夠讓他這種冷血無情的人回心轉意,除了小學妹還有誰……”
說著說著,聲音戛然而止。
叢涵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大重點,猛地拍了下大腿,趕緊重新轉向陳淮望。
“不對,小學妹不是沒和你聯係嗎,你怎麼突然想通了?是不是在美國被哪位高僧指點了,終於把你從牛角尖裡拽了出來?”
話音一落,桌上的手機開始嗚嗚震動。
陳淮望眸光一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拿起手機看了看。
叢涵的注意跟著被轉移。
他看了一眼,奇怪道:“這都多少年前的手機了,你怎麼又翻出來用了。最近打算拍手機的發展史?”
還是沒人理他。
陳淮望的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看著一條條的微信消息像廣告裡的彩虹糖似的,不停地往外蹦。
最後,這段自說自話結束在那句“隻要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肯定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上。
他眯了眯眼。
霎時間,回暖的空氣又驟降幾度。
叢涵不知道陳淮望一個人在和誰較什麼勁兒,踢了李寂一腳,讓他去打探打探。
李寂果斷拒絕了。
好在很快,熄滅的屏幕再次亮起。
微光映亮陳淮望的眼睛。
——其實,不給我時間,把你這個小氣鬼給我,我也可以開始新生活的。
發完微信,情緒得到充分發泄,尤霓霓的心裡稍微好受了一些,握著手機,不知不覺睡著了。
幸好這一晚沒有再做什麼青春年少的夢。
第二天醒來,她躺在床上,又試著回想了一下昨天發生的事,發現自己的心情平靜了許多。
看來昨天的憂鬱已經和她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