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腰間仿佛開啟了震動模式般發出嗡鳴的太刀讓陰陽師從沉思中恍惚回神, 他拍了拍尚裹著布條的刀鞘示意耐不住性子的某人安靜一點,然後往刀身重新注入了靈力。
“呼呼,果然成為付喪神後再變成刀劍的話,總覺得有點束手束腳地不太舒服呢。”
輕巧落地的白發青年揉揉自己尚在發僵的脖子,接過了從主殿腰上劍托滑落的本體。
“所以我一開始不就說了嗎,你留在客棧裡等消息就行了,反正隻是先探探路。”
以陰陽師的身份來到將軍府上的莫白芷無可奈何地一攤手。
“如果見不到主殿您的話, 我可不能安穩地在客棧裡待下去......會忍不住做出很多惡作劇的。”
站在審神者身側的鶴丸認真且無辜地表示。
“那單純隻是因為你閒不住了吧。”
想起初來京都的那一天, 夜晚在屋子裡四處亂逛的鶴丸差點沒把客棧的老板娘嚇出毛病的那場鬨劇, 莫白芷就是一陣胃疼。
“哈哈哈,被主殿您看穿了嗎?”
笑聲過後, 鶴丸將手搭在眼睛上方, 把整個庭院都掃視了一遍, “妖怪妖怪, 妖怪在哪兒呢?”
“如果當真那麼容易找到它的蹤跡,這樁差事也不會落到我們身上了。”
足義利昭將軍府上的怪誕事件流傳的範圍甚廣, 連京都外圍的一些城鎮都有所耳聞。深知這位織田信長上洛過程的另一名主角在原曆史上地位的莫白芷當時就生出了這是一個好機會的念頭。
然而可能是因為除妖接連失敗的緣故, 將軍已經完全對靈異人士們失去了信心,態度也十分冷淡,他並沒有因此見到這位曆史名人。
聽到莫白芷這般回答的鶴丸驕傲地一挺胸膛, 顯然對自家主殿的能力充滿了信心, “以我們的實力, 一定會輕鬆愉快地把它解決掉的。”
“......我可沒這麼保證過。”
原本此行隻為見足義利昭一麵的莫白芷完全不認為針對這些妖物, 他這個新丁會比那些成名已久的老江湖還要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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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門童所說的, 那天晚上將軍和他的寵姬就睡在這個房間裡......咳咳。”
於院中搜尋無果的兩人把注意力放在了室內,莫白芷一邊向鶴丸講解著妖物事件大概的經過,一邊打開積了少許薄灰的拉門。下一瞬,腐朽沉悶的氣息撲麵而來,猝不及防的他被嗆得一陣咳嗽。
“這裡好像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
抬手抹掉眼角生理性滲出的淚花,莫白芷朝替他拍背順氣的鶴丸笑了笑,等著室內空氣流通得差不多後才走進了這個代表一切開端的房間。
作為將軍的寵姬,這座庭院的布局擺設都十分講究,她的寢室自然也不例外。即使如今隨著主人的逝去,這裡的一切都蒙上了暗淡的塵灰,但往昔的那份風雅精致依然留下了淡淡的韻味。
“這是......”
在不小的室內一寸一寸地踱步巡視,避免自己錯過某些重要線索的莫白芷注意到放置在刀架上的那柄太刀,好奇地俯身將其拿起。
好像自平安年代起,鋒利的,特彆是見過血的寶刀便被視為能夠驅邪的鎮宅之物。莫白芷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不過能跨越那麼長的歲月長河一直流傳至今,想來必然有其用處。
“在寶劍的庇護下,依然被妖物所害麼。”
莫白芷打量著鏤刻有精美鳳凰與牡丹紋路的深色刀鞘,流暢自然的線條即使是他這個品鑒刀劍的門外漢,也能感受到其出色之處。他把手按在刀柄上,拔出——好吧,他並沒有真正地拔出這柄太刀。
金屬落地的聲音把正在外廳尋找線索的鶴丸也吸引了進來。
“主殿,這把刀是?”
一眼就看到地上斷刃的鶴丸眉頭微蹙。由於自身便是刀劍化形的緣故,審神者腳邊落著碎裂刀刃這樣的畫麵對他的衝擊還是很大的。
“我也不知道,原本應該是擺在刀架上用於鎮宅的裝飾品罷?隻是現在卻......”
斷掉的刀劍寓意不詳,想來也不會有人把這樣的刀劍放在自己的房間裡。
從地上撿起殘損刀身的莫白芷仔細觀察著頂端的裂口,明顯不是天然鏽蝕造成的斷裂,倒像是被人磨薄弄斷的。
被刻意做了手腳的守護刀嗎?
莫白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索性不再房間裡繼續徒勞無功地兜圈子。他招呼著鶴丸和他一道出來,午時的陽光燦爛溫暖,讓他染上些許陰翳的心情都明亮了幾分。
“從聽到那個將軍被妖物所擾的具體情況後,我就一直疑惑著。”
拍落剛才撫摸刀鞘時手上沾惹的灰塵,莫白芷望著庭院裡許久沒人照顧而枯萎衰敗的花草,既像是在與鶴丸對話,又仿佛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將軍本人毫發無損,他所寵愛的姬室卻一個接一個地死去,如果不去考慮妖物作祟,這樣的情況,可以用什麼情緒來形容呢?”
“......嫉妒?”
得到主殿提示的鶴丸試探性地猜測著。
“對啊,是嫉妒。”
“自身求而不得,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彆人享有,隨著時間的發酵,愈發惡意和扭曲的可怕情感。”莫白芷如是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