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兩者間距離已經足夠的五虎退用儘全身的力氣,將方才倒地時拚命攥在掌心的小石子猛地砸向男人離他最近的右眼。
哧——
血花四濺。
鋪天蓋地的血色光華中,被失去一隻眼睛,惱恨欲狂的男人瘋了般的連連攻擊,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完好地方的五虎退分明聽到了本體上發出的,不堪重負的悲鳴。
也是時候了。
那些苦難,辛酸,折磨,生離死彆......光是回憶,便宛如煉獄。既然已經飽嘗那般滋味,又怎麼可以因為他的緣故,把原本美好地生活在陽光下的其他人給卷進漩渦之中?
如果做出這樣的事情,他和那些被他怨恨仇視的加害者又有什麼區彆。
釋然地闔上眼眸,準備迎接終焉之時的五虎退驀地身體一鬆,如同跗骨之蛆般繚繞不散的刺骨疼痛如同陽光下的雪屑般驟然消散,周身不斷傳來輕飄飄暖烘烘的觸感,仿佛憑空跌入了一團柔軟的棉絮中。
與此同時,記憶回溯。
從自己身為刀劍,輾轉人手,於遣明使的經曆中獲得「五虎退」名號為始,再到於本丸中以刀劍男士的身份誕生,卻因為刀種和珍惜度的緣故被審神者厭棄,隨意售入黑市,成為一件同樣不受人歡迎的商品......
成為付喪神的短暫生涯之中,除了與一期尼重逢,和粟田口的大家互相擁抱著取暖的短暫時間閃爍著光華以外,黯淡無光,晦暗無趣得令人不由心生絕望。
真是......
這樣的刃生,早些結束也不是什麼壞事吧。
閉合著的眼角處滲出一滴晶瑩的淚珠,沿著光潔無暇的臉頰滑落,悄然沒入了地麵。
“——抱歉,我遲到了。”
動作溫柔地將由半空中緩緩墜落的孩子擁入懷中,確認他的身上由於極禦守的修複作用沒有留下任何傷口的莫白芷長舒了一口氣,讓處於短暫昏迷時期的小短刀靠在樹乾上半坐好後,側身麵對幾位追殺者時,麵上所有柔軟溫和的表情便儘數化作霜風雪刃。
他的五官精致,線條柔和,蓄著一頭如同綢緞般的長發,身材又格外纖細頎長,乍眼看去就像是一位不染凡俗,風光霽月的富貴公子,完全沒有任何威懾力可言。
然而當他斂去了所有表情,棕色的眼眸中翻湧著代表憤怒和殺意的陰翳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寒意沿著脊柱蔓延至四肢百骸,就連那個失去一邊眼睛,形似癲狂的白發男人都恢複了些許理智,捂著鮮血淋漓的右眼後退數步,與這個莫名闖入場中的不速之客拉開了一段距離。
在眾人如臨大敵的戒備目光中,審神者宛如花崗岩般堅硬漠然的麵容上倏忽流瀉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一霎間,寒冬風霜儘化春水,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轉變讓人下意識地微怔,而僅僅隻是這片刻的失神,便已經決定了結局。
他腳下的地麵猛地下陷,龜裂迸濺,以此為推力的青年如同獵食中的獅子般,疾掠而出,在所有人的視網膜中留下一道淡色的殘影,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可言。
因為戰鬥的過程委實太過乏善可陳。
揮拳,倒下,揮拳,倒下,一個個方才在短刀麵前威風凜凜,炫耀著自己力量的灰色風衣小隊此時就如同泥塑的木偶般,脆弱得不堪一擊,洞穿他們的防線甚至沒比拿著小刀切開一塊嫩豆腐困難多少。
在半死不活的軀體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戰場」上,最後站著的人隻有兩個。
一個是黑發棕眸,外表人畜無害的青年,還有一個則是瞎了半邊眼睛,臉色慘敗得幾乎與屍體相差無幾的白發男人。
“有、有話好好說,這位半妖大人。”
作為直接傷害五虎退的罪魁禍首,在方才的打鬥中,莫白芷雖然沒有直接對他動手,可是始終被殺意鎖定,仿佛下一秒就會大難臨頭的心理壓迫顯然也折磨得男人夠嗆。所有的部下毫無意外地被對方掃除後,心知如果再沒有什麼作為的話,他的下場很可能會比他們淒慘萬倍的男人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因為大片的鮮血痕跡而顯得格外猙獰的臉上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掃了眼那個殺星大佬因為方才的劇烈活動而掉落的帽子底下露出的,格外醒目的雪白耳朵,恭敬萬分地俯身說道,“在下是隸屬於伊甸園拍賣行的下屬成員之一,像您這樣優秀而強大的存在,一直是上層極力拉攏的最好對象。”
“伊甸園......拍賣行?”
原本打算對付完那群雜魚,再來好好「料理」這條從外形和服裝來看,地位都明顯不同的大魚的莫白芷眼底劃過一道譏誚的冷色,麵上卻是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半勾起唇角,抱著胳膊斜了對方一眼,示意道,“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