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莫白芷很早之前便知道信弦少年身邊有一支行動極隱蔽的暗軍, 想來很可能就是他的父親為了庇護自己的獨子而遺留下的一股勢力。不過他不曾料到的是, 這支隊伍的力量會那麼強大。根據他們的彙報,幾乎是在拍賣場內因為「首領已死」的傳言而產生些許動搖的同時, 那批信弦在離開前留下的執行者就已經把那幾個有意攛掇恐慌情緒的禍首給抓了起來, 雷厲風行又極為酷烈的手段順利遏製了混亂的發生。
回憶起在趕回伊甸園前信弦和他做出的,拍賣場肯定不會有事的保證,莫白芷的心情一時間更是複雜已極。
那個會為了打遊戲乃至偷閒而和他各種鬥智鬥勇的憊懶少年, 亦或是麵無表情地抬頭打量著被懸掛在半空示眾的鮮血淋漓屍體,轉臉又朝他露出萬分明媚笑容, 隱有幾分梟雄之姿的孩子, 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岡本信弦, 哪個才是一開始刻意精心的偽裝?
“——大人,您怎麼了?”
察覺到樹上的審神者已經許久沒有動作,表現得有些怪異的五虎退充滿擔憂的詢問聲從樹下傳了上來,莫白芷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那道奇詭又魅惑的女聲倒似是他自己產生的幻覺一般,再也沒有響起。
“沒什麼......多虧有退在這裡。”
抬手拭去了額頭上細密的冷汗, 莫白芷瞬間將對那個不知名女性的警惕提到了最高層次。
竟然僅憑一句極短的話語就讓他憑空墜入了思維幻象, 不自覺地聯想起了目前心中最大的疑惑和思慮......雖然其中也有自己先前一直在解析陣法消耗了極多心神的原因,但也絲毫不減這種能力的可怖。
“欸?可是我明明什麼忙都沒幫上啊?”
對莫白芷的道謝感到十分疑惑的五虎退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低聲嘟囔著, “陣法什麼的, 我根本就不熟悉, 隻能一直站在這裡看著大人您勞神,一點用處都沒派上......”
“又鑽牛角尖了。”從樹枝上一躍而下的莫白芷無奈地把日常自卑的小老虎的頭發揉成了一團亂草,“剛才要不是退及時把我喊醒,我說不定已經遇到危險了。”
“剛才有人在攻擊大人您嗎?在哪?!”五虎退第一時間拔出了配在腰間的本體,目光戒備地環視四周。
“不是那種攻擊。”
哭笑不得的莫白芷正要解釋,卻聽得不遠處的灌木叢後突然發出了窸窸窣窣的細微動靜,半晌之後,一隻耳朵上戴著一朵粉色蝴蝶結的小老虎從枝葉之中跳了出來,抖掉一身的枯葉斷梗後,衝著五虎退嗚嗚叫了一陣。
“大人,花子說,在離彆墅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一個渾身是血,但還沒有死去的人類!”
和小老虎不知用什麼方式蜜汁溝通了半晌,五虎退猛地睜大了眼睛,抬手指向西南方,“就在這個方向!”
“......幸存者麼,能從這裡逃出來的話,想必知道些什麼特殊的消息,帶我過去。”
“是!”
想著自己終於能幫上審神者大人的五虎退興奮地點了點頭,看向了同樣激動得滿地打滾的小白虎,“花子,快帶我們去那個地方。”
“嗷!”
名為花子的小老虎高興地翻過身,仰頭吼了一聲,當即撒腿狂奔起來。
“這就走了嗎?”
被大量的鮮血和殘肢點綴得恍如人間地獄的奢華大廳中,剛剛挖出一位滿臉驚恐絕望的年輕女子的生肝勉強吞咽而下的黑發女子輕輕舔舐著沿著修長手指滑落的殷紅液體,麵色不虞,“不行,完全不行......這樣劣質低等的食物,即使吃再多都無濟於事。”說到這裡的她忽然轉過頭,目光似乎透過那扇緊緊閉合的門扉看到了那個年輕狐妖離去的背影。
“雖然血統有些駁雜不純,應該隻是半妖,但也是難得的天狐血脈,用來......應該足夠了。”
下意識地輕撫腹部的羽衣狐麵容悲戚地感受著那裡的死寂一片,她可憐的孩子曾經鮮活的小小心跳,甚至微弱短暫,表達想要真正「出生」的心靈交流早已在自己被那個可惡的黃泉輔佐官重傷後蕩然無存。
“我的孩子...我最愛的...孩子啊......”
艱難地揚起唇角,綻開一抹哀戚笑容的羽衣狐一遍又一遍地低聲呢喃著自己苦命孩子的名字,尖利的指甲戳破掌心,滲出了暗紅色的血液。
****
在花子將莫白芷和五虎退領到那個昏迷不醒的幸存者所在的地方時,後者的其餘四隻小老虎正乖巧地窩在男人的腋窩和胸口位置,似乎是在用自身的體溫溫暖他的身體。
而更令莫白芷感到驚奇的是,這個人對他來說並不算陌生,他們曾經有過一麵之緣——雖然那次的見麵委實稱不上愉快。
“花開院龍二?他怎麼會在這裡?”
雖說對方的臉上難免沾上了些許血汙,但對這位固執又強硬的年輕陰陽師印象很是深刻的莫白芷很快便認出了他的身份。
不過即使滿頭霧水,眼下的當務之急卻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