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被撕扯開的嗡鳴響徹,那隻張開之後比短刀還要高上一截的手掌朝著站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夜大力扇去,卻被對方於千鈞一發之際矮身避過,他憑借小巧玲瓏的身材,出眾的機動,於怪物的手臂上宛如不斷前進著,優美富有韻律的動作宛如刀尖上的舞蹈,曼妙美麗的同時,也蟄伏著可怖的危機。
是以雖說接連閃躲開來者數次勢在必得的攻擊,小夜心中卻沒有一點驕傲自得的心思。他很清楚,這樣的情勢絕對不會一直延續下去。實際上,先前不過數十秒的交鋒便已經將他的體力壓榨得七七/八八,更何況自己身上還帶著先前戰鬥中殘留的傷勢。右臂,膝蓋,腳踝每一次都向大腦傳達著撕裂般的疼痛,告訴他身軀早已不堪重負,搖搖欲墜。這樣一味地拖延躲避,
不過是把自己被對方拍成肉醬,慘不忍睹的結局往後拖延了些許時間,對事態根本沒有改善作用。
怎麼可能接受啊......這樣的結局!
小夜左文字,可是誕生於鮮血與仇怨中的複仇之刃,在還未捅破仇敵的胸膛前便折戟沉沙這種事,絕對,絕對無法原諒!!
麵對隨後而來的下一次攻擊,孩子索性深吸一口氣,不閃不躲,隻是全神貫注地將腳上投注於雙腿,擯棄一切多餘念頭的他幾乎將天賦的速度發揮到了極致,甚至隱約留下了一道淡藍色的殘影。
裹挾著烈風而來的巨大手掌險之又險地擦過他的後背,破開衣衫和皮膚的刹那,強大的力量也成了最後的推力,讓他緊攥著刀柄的短刃,義無反顧地刺向對方毫不設防的脖頸。
“當啷——”
金石相撞的清脆鳴聲頓時讓小夜臉上露出的殘酷笑容消失無蹤。
怎麼可能?!
心中剛剛湧動起這個念頭,舊力已儘新力未生之刻,察覺到覆壓於自己頭頂上空,投下一片陰影的手掌即將落下的小夜咬著嘴唇,將一個手工並不精湛的小香囊擋在身下,表情不甘而又悲傷地闔上了眼眸。
歸根結底,我也隻有這樣的程度罷了......
如果就此死去的話,怨恨,是不是就能消失呢......
粉發青年秀美而憂鬱的麵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逝,小短刀咧了咧嘴,勾起一抹帶著自嘲的淡淡弧度。
——果然,還是放不下。
由於複仇的故事而聞名後世,構成自身存在的怨念刀刃,最終卻連為自己的兄長雪恨都無法達成,還因此丟棄同伴,背叛了他們的信任。
或許,這就是上天對這麼無能愚蠢的自己的懲罰?
......
不對......為什麼?我好像一點都不疼?
還以為自己即將碎刀死去,所以放任思緒想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內容的小夜恍惚意識到,那隻來勢洶洶的巨大手掌,竟然沒有落在失去反抗能力的自己身上,長睫微顫,困惑睜開的雙眸中倒映著一張意料之外,又分外熟悉的麵孔。
“還醒著麼,那看來傷勢並沒有大礙。”
因為這個早熟而內向的孩子難得一見的茫然模樣而忍俊不禁的莫白芷衝著他眨了眨眼,而後表情微動,側身將表情一片空白的孩子轉交給歌仙抱好,還給他塞了顆路上順手摘的鮮紅柿子。
“雖然很想儘快給你手入,不過眼前的這位大塊頭好像對此有些不滿......嘛,就在這裡稍微等一會兒吧,我很快就回來,。”
因為執法者如今正背對著他的緣故,小夜並不能看到對方如今的表情。隻不過不知道是自己失血過多意識不清的緣故,那道頎長纖瘦的背影,卻莫名給了他風吹不折雨打不動,山巒般可靠厚重的錯覺。
倉促之間使出的束縛咒法化成的金色鎖鏈很快就在巨大妖怪的掙紮中破損開裂,莫白芷麵無表情地仰頭打量著重新恢複自由,眼下正慍怒不已地抬起右腿,似乎要把他一腳踩碎的凶惡家夥,“嘛——不聽命令,擅自行動的小家夥雖然是要被好好教育一頓。”
回憶起剛才驚鴻一瞥中發現的,小短刀身上遍布著的累累傷痕,麵上綻開一抹溫和柔軟笑容的莫白芷緩緩抬起右手,不含絲毫笑意的秋水明眸閃爍著極致凜冽的寒意,如同於鞘中顯露一線的森冷刀光,鋒芒畢露。
“但,這種事情,可是同伴之間才能做的。”
無形無色的靈氣流拂動著他的衣角,甚至連一旁的碎石和草屑都被卷起,在地上畫出螺旋的形狀,即將落下的偌大拳頭忽然止在半空之中,而後以指尖,一寸寸地碎裂成血肉碎末,像是滂沱大雨般將周邊的一片土地都染成了糜麗妖冶的豔紅。
直至此時才感受到失去右臂疼痛的妖怪抱著臂膀,發出了分外淒厲的慘叫。
“而你,沒有資格。”
佇立於血雨之中,衣衫卻仍然纖塵不染的莫白芷眉眼彎彎。
“如此僭越,便以你的性命作為代價來賠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