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覺不到伯瑝的眼神注視後, 後土才鬆了一口氣,嘟囔道:“伯瑝看上去也太可憐了,把他一個人丟下都讓我有些舍不得……看來等等回來後, 還是要去天庭找一找羲和。孩子還是放在親娘身邊,才最有安全感。”
後土把這件事放在心裡,隨後來到了女媧神廟之中。
女媧正躺在繈褓之中等待著有人族來發現她, 等了半天都沒有人過來後,思索著要不要自己施法鬨出點動靜來。
然後就看到後土出現了,女媧是先陰之氣所化,又是聖人, 模樣自是極美極美的,如今 又是幼兒模樣, 少了幾分高高在上的冷漠和尊貴, 多添了幾分童稚。
後土抱著女媧,坐在女媧神像腳邊, 她探出手來,搭在女媧額頭上檢查了一下, 隨後默默歎了一聲。
女媧雖然沒有被輪回之力封印出修為和記憶, 但是卻封住了體魄。當然,若是女媧想強行突破輪回之力的限製的話, 也不是不行。
女媧滿臉奇怪的看著似乎很為難的師姐,眼神很是困惑, 用神識溝通她道:“師姐, 你怎麼過來呀, 難不成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後土糾結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她清了清嗓子,尷尬道:“師妹,你走的早,沒看到伏羲出生後的模樣……”
女媧有些焦急道:“伏羲出什麼事情了嗎?”不應該啊?她並沒有任何感應。
後土搖搖頭,訕訕道:“出事倒是沒有,就是伏羲在華胥腹中孕育了十二年,一出生就是少年模樣……那個,你們兩轉世的年齡沒對上。”
女媧呆呆的看著她,後土輕咳一聲,補救道:“不過沒關係,現在是你看上去更小,你跟在伏羲身邊讓他等你長大也不是不行,就算傳出去了,也不會有你老草吃嫩牛的傳聞。
你放心吧,我特地過來走一趟,等等我就找個借口把人族都叫過來,親手把你交給伏羲,由他來照顧你長大。”
女媧默了默,說道:“那這樣也好吧。”
後土微微一笑,抬頭看了看身邊的女媧神像,沉吟片刻後,指尖輕點,女媧神像立刻宛如活了一般,變得栩栩如生,頭頂更是凝聚出一道五色霞光,照亮了上方的一片天空。
很快,人族的目光就從落地後猛地躥大的伏羲身上移開,看向了聖母神廟那裡。
華胥此時正傻呆呆的看著一下子就長大的兒子呢,雖然她早就知道她的兒子很不凡,但、但現在這樣也還是太嚇人了吧,怎麼刷的一下,就變那麼大了啊!
於是在女媧神廟那邊有動靜後,華胥立刻打了個機靈,急忙道:“聖母娘娘的神廟那裡似乎有什麼異象,我們快過去看看吧!”
然後又彆彆扭扭的看了一眼好大個的兒子一眼,道:“那個,兒子,你也跟上。”
伏羲默默看了她一眼,跟著人族向女媧神廟那裡走去。
看到人族都已經聚了過來,後土滿意的點了點頭。
在她說完那番話後,女媧似乎就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她不說話太久,惹得後土不由看了她一眼,剛想問問女媧怎麼了時。
女媧終於給出了答複,幽幽道:“聖人壽與天齊、青春永葆,沒什麼老草、嫩草之分。”
雖然後土順口說的是後世的渾話,但是女媧稍微細想下,就明白了話語中的意思和代指。
後土呆了一下,好笑道:“嗯,是師姐口誤說錯話啦。”
女媧躺在她懷裡,哼哼唧唧了一聲。
在後土安撫好女媧後不久,被女媧神廟頂上的五色神光吸引來的人族也慢慢走了過來。
人族敬奉聖母女媧娘娘,不敢貿貿然的闖勁神廟之中,由人族首領帶頭在神廟之口將人族整合一番之後,才在神廟之外向女媧祈禱,祈求進入殿內。
後土施法,使女媧神廟外的石門自動打開,人族沒想到居然真能得到聖母娘娘的回應,立刻以華胥的首領母親、華胥、還有伏羲為首,進入了神廟之中。
神廟裡,女媧巨大的石像安靜的站在那裡,容顏靜謐溫柔。
而在女媧石像下方,站在一個身穿銀色鱗甲,長發束在一起、抱著一個嬰兒的冷豔女子。
她眉眼中的神情很溫和,但是周身的氣勢太過強盛與霸道,讓眾人族下意識生出敬畏之心來,不敢直視……
隻是,這個地方是女媧神廟,這個女子顯然也不是女媧本人,人族心中下意識生出一絲疑惑。
這個女子是誰?她為什麼會出現女媧神廟裡,她就不怕冒犯到女媧娘娘嗎?
人族心中有疑惑,卻礙於天生的敬畏,無人敢質問出聲。
唯有伏羲在看到女媧的神像後,神情有一絲恍惚浮現。
待他回過神後,他已經從人族中踏出一步,走到列前。
後土溫和的目光移過來,平靜的注視著伏羲,她懷中的女媧有所感,也掘強的轉過頭,目光熱切的注視著他。
伏羲問道:“敢問這位娘娘是何來處,為何出現在聖母娘娘廟中。”
後土站在女媧神像腳下,可是依然比地下跪拜的人族要站的更高。
她神情平靜,眼簾微微垂下,注視著下方的人族,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透露著慈和與高貴。
後土溫聲道:“我乃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後土皇,爾等人族,喚我後土娘娘即可。”
人族愣愣的伏在地上,聽到後土自曝來曆後,忍不住抬起頭飛快的看了她一眼。
華胥的母親十分激動,強忍著心情,克製自己說道:“娘娘可是那位掌管六道輪回、功德無量的後土娘娘!”
後土微微笑著,頷首表示默認。
華胥母親立刻磕了好幾下頭,激動道:“拜見後土娘娘!”
有華胥母親帶頭,其他人族也跟著拜了下來,包括伏羲。
後土掌管輪回,不曾在人族立廟。但是三界之內,沒有任何人敢得罪後土。
人族恭敬的拜了後土好幾下後,華胥母親才大著膽子顫聲問道:“敢問後土娘娘,是為何駕臨人族?娘娘若有吩咐,人族定為娘娘儘力達成。”
後土聽到人族這話,不由莞爾一笑。以她的身份實力,什麼事情做不到,哪裡需要人族來幫她做什麼。
不過人族的心意她明白了,後土抱著懷中的女媧,一步一步自祭台上走下,來到華胥和伏羲麵前。
後土的聲音傳來:“你們都起身吧。”
人族聞言,乖乖起來,伏羲也站起來,他看著還年少,不過十一二歲左右罷了,並不算太高。
後土將懷中的女媧往前遞了遞,伏羲愣了一下,悟了一下後土的意思後,遲疑著將繈褓接了過來,低頭與她對視了一眼。
在與那道清淩淩的目光焦著的那一瞬間,伏羲心頭忽然一陣震動,隻覺得心中有無限情緒蔓延開來。
後土將女媧交給伏羲,沉吟片刻後,道:“此子名為女希,乃是媧皇宮中神女,我將她從媧皇宮抱出來,將她交予人族照顧養大。”
後土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伏羲:“她將為此世人皇之妻。”
“人……皇?”伏羲喃喃道。
而人族此時也都很受震動,目光都注視著被後土親手交予女希的伏羲,再聯想到華胥懷上伏羲時的異象,以及伏羲今日剛降世就引來後土娘娘降世一事,心臟不由都鼓動起來,看著伏羲的眼神充滿熱切。
華胥的母親不由問道:“娘娘,敢問,何為人皇?”
後土微微笑道:“人皇極為人族共主,生來不凡,肩負著振興人族之責。人皇降世,必將功德無量,最後圓滿。”
聽完後土的話,人族心中受到的震動且不提,看向伏羲的眼神也都一再變化。
說起來,人族現在還是母係氏族,假如後土今天不獻身說一趟的話,憑伏羲的男子身份還有非人的特殊來曆,想在人族掌權怕是還要費上不少精力。
後土這走得一趟,倒是省了伏羲不少事。
後土並不打算多插手人族之事,對著伏羲、主要是伏羲懷中的女媧微微頷首示意後,便道:“吾今日之行目的已達到,便先離去,爾等自重。”
人族連忙再次齊齊對著後土拜下:“恭送後土娘娘!”
後土笑了一下,化作流光從人族離開,返回了幽冥血海六道輪回之地。
此時的幽冥血海正熱鬨著呢,在後土離開不久後,帝江便率著巫族來到了六道輪回這裡。
帝江比帝俊不同,他要更加急迫成皇證道,因為他還想在成皇證道後與後土真正結為道侶呢,因此,在人手收拾齊整後,立刻就帶著巫族來六道輪回這裡,等候轉世了。
不過除此之外,也存著一絲想在轉世前再與後土親近一番的打算。咳咳咳咳……
隻不過讓帝江失望的是,當他率著準備轉世的巫族來到六道輪回之後,卻發現後土並沒有留在這裡。
六道輪回這裡空蕩蕩的,隻有一隻渾身金燦、氣息頗為熟悉的鳥兒站在熬煮著東西的鍋上,瑟瑟發抖的偷看者巫族。
因為這裡是後土的地盤,巫族一點都不敢在這裡隨意放肆,安靜的在角落裡休整,隻有帝江來回走動。
帝江走到鍋前,伸手把站在鍋上的伯瑝抓起來,放在手裡查看著。
伯瑝感覺到來自帝江身上的恐怖氣息,被嚇得眼淚汪汪,要不是後土走之前和他說過,來到這裡的人都沒有危險,估計他眼眶中噙著的眼淚就要控製不住的全掉下來了。
帝江看著伯瑝這幅可憐巴巴、害怕至極的模樣,不由把他放回了原位。帝江雖然霸道,但是並不愛欺負那些比他弱小的存在,他隻愛與能與他勢均力敵的存在相抗衡。
帝江見伯瑝站回鍋沿上不再顫抖後,好奇問道:“你這小家夥是什麼來曆,我怎麼覺得你身上的氣息很熟悉?”
伯瑝鼓起勇氣,努力挺直了胸膛看著帝江,自我介紹道:“吾、吾乃厚德光大後土皇的弟子,天庭天帝之子咿、伯瑝,奉師尊之名在此看守六道輪回。你、你又是什麼來曆!”
帝江眼中有一絲驚色:“原來你是帝俊的兒子,我說身上那味道怎麼那麼熟悉……”
隨即他臉上又浮現出幾絲鬱悶:“不過你和你那幾個兄弟不是被封在了盤古弓了嗎?後土把你們放出來了?她怎麼想起收你們為徒了。”
伯瑝抬頭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立刻低下去,小聲為自己辯解:“因為我們兄弟來曆非凡、天資卓越,所以師父收了我們為徒!”
帝江挑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說話。天資卓越,這話也說的算不得錯,作為最頂尖的一批洪荒生靈的嫡親後代,他們的確是之後生靈中最頂尖的一批。
帝江問道:“那你的其他幾個兄弟呢,怎麼隻有你一個,後土留你在這裡看守六道輪回,那你可知她人去哪裡了?”
伯瑝細聲細語的一個一個回答問題:“弟弟們的元神受了很重的傷,還在修養池中修養。師父、師父她跟著女媧娘娘一起離開了,好像去人間了。”
帝江沉下心,仔細想了想,推算了一下時間,如今伏羲應該已經轉世了,他不由喃喃道:“難不成伏羲的轉世出了什麼意外?”
伯瑝不懂他在說什麼,猶豫了半天之後,低著頭,聲音又小又悶的問道:“你問了我好多問題,現在該我問你了。”
想著轉世為人皇之後,巫族就該和妖族和解了,再加上眼前這個可憐巴巴的小家夥還是後土的弟子,帝江決定對他好一點,於是很耐心的問道:“你想問什麼啊?”
伯瑝 偷瞄他:“你是誰啊?和我師父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直接稱呼我師父的名字?你、你不知道她是聖人嗎?你對她一點都不恭敬!”
帝江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的一個稱呼居然被眼前這個看上去很膽小的小家夥挑刺了,帝江答道:“我是後土的哥哥,以後還會與她結為夫妻。你知道什麼是夫妻嗎?就像你爹帝俊和你娘羲和那樣。”
伯瑝一愣一愣道:“哦、哦……那你可以叫我師父的名字。”
說完又低下了頭,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金色的絨毛上微微發著光,都要燃成紅色的了。
帝江隨意道:“你這態度不錯,以後要繼續保持,若是有旁人敢對後土不敬,你還要糾正他們知道嗎?要是他們說你什麼,你就來找我,我去給你做主。”
帝江對於伯瑝維護後土麵子的舉動還是很滿意的,雖然第一個被質疑的是他自己,不過這種舉動還是要大大支持加表揚的!
伯瑝聽到這話也高興:“我知道了!”
然後他頓了頓,小爪子在鍋沿上摩擦了幾下,小聲道:“……師公。”
“!”
聽覺很靈敏的帝江沒漏掉這道輕輕的喚聲,他看著身體小小、不過巴掌大的伯瑝,心裡隻剩下了一個想法,這、這帝俊的兒子比帝俊順眼呀,而且也太會聰明了吧。
師公……嗯,這稱呼很不錯。
伯瑝靠著一句簡單的稱呼,瞬間虜獲了帝江,帝江看著後土這個新收的小徒弟,也忘記他原本是對手兒子這件事情了,看他不要太順眼。
或許是天生的直覺,伯瑝能明顯感覺到帝江態度的軟化,原本僵硬的小身體和微微炸起來的絨羽都柔軟了下來,看上去也不再那麼緊張了。
在伯瑝和帝江相處的越發融洽時,天庭的人也終於在帝俊的率領下趕來了。
如同帝江隻自己一個人過來、沒帶其他祖巫一樣,太一與羲和她們也都沒有跟帝俊一起過來。
雖然巫妖之前傳出去退隱的流言,但真正相信的人卻並不同,大家私底下都在暗戳戳關注著巫妖的動靜。
為了避免行動被其他族或三清聖人窺伺到,巫族和天庭來六道輪回的動作都很隱蔽,產生的動靜也很小。
帝俊其實也很緊張,主要是後土的提議實在太好,還讓他有了一個另類證道的方法,這讓與巫族敵對許久的帝俊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不過在進入輪回之後,帝俊就沒心思再去想後土有沒有其他的用意了,他的視線全被另一個小小的身影占據。
“伯瑝!”
帝俊激動的喚出聲來,眼中滿是驚喜。伯瑝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刻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眼鏡都瞪圓了,小小的模樣終於有了一些活力與天真,撲扇著小翅膀,歪歪斜斜的衝著帝俊撞了過去,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
伯瑝小聲抽噎道:“爹爹……”
帝俊看到伯瑝又驚又喜,沒想到後土已經把他從盤古弓裡放出來了。
不過帝俊在周圍看了一圈,除了伯瑝外,其他幾隻小金烏都沒有看到,他不由問道:“伯瑝,怎麼隻有你一個,你的弟弟們哪去了?”
伯瑝回答道:“弟弟們還在修養池裡恢複,師父她去凡間有事,於是叫我出來看管六道輪回。”
“師父?”帝俊詫異了一下:“你們已經拜後土娘娘為師了嗎?”
伯瑝忐忑的點點頭,有些緊張的看著帝俊,怕帝俊有些不高興。
帝俊沒什麼反應,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後,叮囑道:“後土娘娘有大德在身,你們九兄弟因曝曬洪荒之事染上了無數業力,日後你們跟著娘娘身邊要潛心修行,不敢再魯莽了,知道嗎?”
伯瑝小雞啄米似的拚命點頭:“那爹爹,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娘親、姨姨和叔叔,我好想她們啊!”
帝俊看著伯瑝那和他巴掌一般大小的身軀,一隻手就能緊緊握住,更察覺到伯瑝身邊那純粹的太陽之力最中心處透出的淡淡死氣,與出生時無憂無慮的天真相比,稚嫩的小臉上多了幾分沉鬱與緊張,心痛又無奈,心情可謂複雜至極。
帝俊也不知羲和看到孩子們變成這樣,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半晌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說道:“等爹爹從人族轉世歸位後的,就能六道輪回把你們接回去,一家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