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城多雨,早上剛剛下了一場, 整個校園濕漉漉的, 潮氣彌漫。
因為即將迎來人生中最重要的升學考試——高考,高三比高二早半個月開學。
按照二中以往慣例,高三將在上學期期末成績的基礎上, 將各班級成績最好的幾名同學拉出來組成新的班, 也就是傳說中的實驗班, 這番操作被二中學子戲稱為“大神收割”。
“大神收割”之後, 每個班學生控製在40人以內, 方便老師掌握每個學生學習情況和心理狀況,提高升學率。
高三教學樓前的公告欄裡貼著文、理實驗班名單,白妤在實驗班名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又是第二, 她都快忘記唯一一次考第一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哦, 對了,那次是因為總考第一的那家夥缺考一科。
公告欄佇立在草坪邊, 剛下過雨, 一隻蚯蚓鑽出泥土, 調皮的從草坪滾到地磚上,正痛苦掙紮著。
白妤蹲下去,撿了兩片葉子,接著就聽到從頭頂傳來一個興奮的聲音。
“詩爾,我們在一個班呀!”
“對啊。”
“咦, 白妤怎麼也在實驗班?
白妤用樹葉夾起蚯蚓的手一頓, 秀氣的彎眉挑了挑, 微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白妤學習一直挺好的。”
“可她整天勾三搭四的,多影響我們學習啊。”
“你彆這麼說,她也不是故意的,可能性格就是這樣吧。”
白妤看著在葉子上蠕動的蚯蚓,褐色瞳仁眼波流轉,唇角勾起一抹壞壞的弧度。
她忽然站起來轉身麵對她們,挑眉笑著說:“是在說我嗎?”
兩個女生震驚的看著忽然出現的白妤,驚的下巴都快掉了。
秦彤臉色紅了又白,眼神閃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陳詩爾還算淡定,扯出一個尷尬的笑:“你怎麼在這?”
白妤將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在她們眼前晃了晃:“玩蚯蚓啊,一起嗎?”
待看清白妤手中的東西是什麼,陳詩爾和秦彤一聲驚叫響徹二中。
白妤看著她們狼狽逃跑的背影,笑意慢慢消失在臉頰。
白妤再次旁若無人的蹲下去,把蚯蚓放回公告欄後的鬆軟的泥土上,拍拍手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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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妤幾乎是最後一個進班的,她的出現,成功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不論男女,皆是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白妤是二中著名美女,長發束成馬尾,靡顏膩理、雙唇紅豔,內眼角微勾,眼尾微微上翹,眼裡總是蓄有水霧一般,就算是正常視人,也經常讓人誤會她在勾引人。這個年紀的女生剛剛經曆發育,白妤無疑是女生中發育偏好的,胸大、臀翹,腿又直又長,即使醜爆的藍白相間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也彆具風味。
而這樣總會成為二人群中焦點的美女,成績也好的讓人望塵莫及,有關她的各種非議從來沒有斷過。
陳詩爾和秦彤坐在第二排,此刻看著白妤的表情很複雜,有些害怕,又鄙夷。白妤相信,如果她現在把手伸過去,她們倆肯定會再次尖叫。
白妤勾唇冷冷一笑,直接坐在她倆前麵的空位上。
陳詩爾:“……”
秦彤:“……”
她們互相看了一眼,原本一直在聊天的兩個人,徹底沉默了。
白妤剛坐下來,班主任劉偉城就走進教室。
高三第一天,劉偉城就給大家來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下馬威:按照上學期期末考試成績選座位。
在枯燥的高三到來之際,換座位這樣的小事,成功讓大家興奮起來,走廊瞬間糟雜喧鬨起來。
劉偉城拿著成績單在教室前門外站定,看這一群吵鬨的學生,臉色一沉:“安靜。一點高三該有的樣子都沒有!”
劉偉城倒是沒有發火,但是話語間的威懾力成功讓大家安靜下來。
後門外,蕭穆何有些懶散的倚著牆,一條腿微曲著,唇線拉的很平,顯然,對於選座這件無聊的事情,他沒有絲毫耐心。
沈黎壓低聲音說:“我要坐你旁邊,待會兒如果有人坐過去,你必須毫不留情的把他轟走。”
蕭穆何沒回應,沈黎又說:“陳詩爾也不行!”
不遠處的陳詩爾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回過頭,朝著蕭穆何甜甜一笑。
沈黎看到了:“完了完了,你一定要把持住。”
蕭穆何麵無表情的看了沈黎一眼:“傻逼。”
劉偉城開始點名,第一個念到的名字就是蕭穆何。
聽到自己的名字,蕭穆何收起腿站直,抬腳從後門走進教室。
蕭穆何選了第三排靠左的位置,在他和窗戶之間,還有一個位置。
秦彤拉著陳詩爾說:“蕭大神旁邊的位置一定是給你留的。”
陳詩爾非常受用,笑的甜蜜:“我會幫你占前麵的位子。”
“謝謝你,”而後又壓低了聲音說:“白妤可千萬彆坐我們附近。”
說起白妤,劉偉城下一個點到的,就是她。
白妤從陳詩爾身後走出來,陳詩爾和秦彤再次震驚了,臉色變化精彩極了。
大家都穿同樣的校服,她們竟然沒發現白妤就在身後。這女人怎麼像幽靈一樣,太可怕了!
白妤在眾多目光注視下,從容的走進教室,幾乎沒有猶豫地朝著蕭穆何走過去。
她心裡其實在打鼓,萬一被拒絕,那就太沒麵子了。嗯,如果他想拒絕,就使勁誇他,誇得他不忍心拒絕。
打定了主意,她在蕭穆何旁邊停下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站起來,從座位裡出來,給她讓路。
太好商量了……不對,她還沒說話呢。
他比她高出很多,她仰頭看他,他也正看著她。
她收回目光,壓下鼓動的心,淡定的坐了進去。
蕭穆何也跟著坐下。Bingo!同桌達成。
白妤抬起眼眸,目光與陳詩爾在空中交彙,看到後者難以置信到猙獰的表情,她單手撐下巴,歪頭、彎唇,微微一笑。
她抬起筍尖一般手指輕輕點了點麵前的位置。仿佛在說:來呀!坐這裡呀!
滿滿的挑釁。
陳詩爾臉色慘白,嘴唇被咬到失色,一旁的秦彤還在煽風點火:“真是太不要臉了,竟然坐在蕭大神旁邊。”
陳詩爾紅著眼瞪了秦彤一下:“都怪你亂講話!”
秦彤紅著臉小聲解釋:“我不知道她在後麵……”
與陳詩爾同樣不滿的,還有沈黎,他洪亮的一聲“臥槽”,成功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劉偉城。
劉偉城放下點名冊,看著沈黎說:“我看講台邊的位置挺適合你的。”
沈黎選擇閉嘴。但是內心的憤憤卻久久不下。
後來,沈黎坐在蕭穆何後麵,他旁邊坐著一個很像學霸的同學,戴著厚厚的眼鏡,入學第一天就拿著三年高考五年模擬寫個不停。
沈黎戳了一下蕭穆何的背,惡狠狠的咬牙切齒:“我日你嘴!”
蕭穆何正拿著一本書看著,回頭睨了他一眼:“就會用嘴操,不衛生。”
沈黎:“我……@#¥%&*#”
在蕭穆何這裡碰了壁,沈黎舒緩了一下情緒,選擇正麵進攻。他戳了戳白妤,指指她,又指指自己,用他“二中扛把子吊炸天”的語氣說:“換位置。”
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是命令,還有那下巴朝天的樣子,翻譯過來就是:識相的趕緊跟老子換。
白妤琉璃一般晶亮透徹的眼睛落在蕭穆何身上,他也正看著她,斜著身子,左手手肘輕輕搭在沈黎的桌子上,墨色眸子深沉似海,臉上的神情有些晦澀不明。
這麼多人覬覦這個位置?那就更不能走了。白妤那長長的睫毛向下輕輕一掃,打定了主意似的看著沈黎說:“我就要和他坐一起。”
蕭穆何微微垂首,成功掩藏起了眼眸中瞬間閃爍的光亮。
當時剛換完座位,班裡亂糟糟的,白妤這一聲,成功讓整班都安靜下來,大家都齊刷刷的看著她。
她一瞬間也懵了。搞什麼?她聲音不大啊,怎麼好像全班都聽到了?
白妤腦袋轉的飛快,她深諳越描越黑的道理,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比一千句解釋都有用。於是她戴上耳機,把校服外套鋪在桌上,整個上身趴上去,隻留一個後腦勺對著眾人,平靜的仿佛剛剛隻是說了一句:今天天氣不錯挺風和日麗的。
蕭穆何:“……”
眾人:“……”
沈黎也有點懵逼,隔著課桌,湊到蕭穆何耳邊低聲說:“臥槽這算不算變相表白?”
已經恢複冰山成蕭穆何收回放在沈黎桌上的胳膊肘,“啪”的一聲把書合上,動作幅度有點大,沈黎嚇了一跳,趕緊在自己位置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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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緊張,在開學第一天就顯山露水,每位老師布置一堆卷子和作業,要求下節課前做完。
白妤總能感覺到有一束炙熱的目光盯著自己,數學卷子發下來以後,她碰了碰正在看課外書的蕭穆何,隨手指了一道題,故意與他貼很近,聲音輕輕柔柔的問:“同學,這道題怎麼寫?”
“同學?”蕭穆何重複。
白妤想了想,試著換了一個親密一點的稱呼:“小、何何?”
說完,白妤自己先打了個哆嗦。
蕭穆何臉像結了一層冰一般,聲音更冷:“不會。”
但白妤還是做著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說:“哇你好厲害啊!這樣我就懂了。”
蕭穆何深深望著她,像在看神經病。
與此同時,安靜的教室裡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是凳子與地麵摩擦發出的聲音。
秦彤低喊了一聲:“詩爾。”
白妤看過去,隻看到了一個匆匆跑出教室的背影。
白妤忽然覺得自己很無聊。於是收好卷子,開始睡覺。
白妤倒了一天的暑假時差,在困倦中度過了開學首日。而她那個被奉為神的同桌,看了一天的課外書。
晚自習放學前,她終於有機會看清那本書的封麵,雖是英文,她卻在新聞上看過多次,翻譯成中文就是——《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
這本書兩個月前在國外上市,國內據說要到下個月,她望眼欲穿,如今竟然看到了英文原版,她心情有點兒激動,忍不住想拿過來看看,可是手指剛觸到封麵,書的主人就回來了,他冷漠的把書塞進書包裡,轉身離開教室。
白妤懊惱極了,她明明已經摸到了,如果直接抓住!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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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前,陳詩爾把蕭穆何叫出來,他們到樓梯拐角站定。蕭穆何倚著牆,微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眸,表情有些漫不經心。
“她故意拿蚯蚓嚇我,知道我想和你坐同桌,她就故意坐你旁邊。”
陳詩爾說到這裡,蕭穆何忽然看了她一眼。
蕭穆何的眼神讓陳詩爾心中一咯噔,他移開了目光,她才接著說:“她本質惡劣,最擅長在男生麵前裝柔弱、裝可憐,你千萬不要被她騙了。”
“還有事嗎?”蕭穆何問。
陳詩爾咬唇,微微搖頭。蕭穆何轉身,拾階而上。
蕭穆何剛回到教室,晚自習下課鈴便響了起來,他看到白妤掀開了他的物理習題集,蓋在下麵的哈利波特露出一角,那瞬間,她睡了一天的眼睛就像掛在窗外的星星一般明亮,像貓咪發現了美味的小魚乾。
為了氣陳詩爾才坐過來的?
喊他同學、小何何,問那麼白癡的問題,也是為了氣陳詩爾?
還說什麼,我就要和他坐一起?
嗬嗬。
他冷臉走到座位旁,明明看到她的手已經碰到封麵,卻抓起書塞進書包裡,離開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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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節晚自習9點下課,開學第一天就失了半條命的高三學子們,猶如行屍走肉般走在二中校園裡。
在這中間,有兩個身影極為出眾,不僅因為他們的身高高出旁人許多,更因為顏值極高。
蕭穆何一直是公認的校草,五官精致的仿佛被雕刻家精心雕琢過一般,眼窩深邃、鼻子高挺,唇很薄,下頦線像被刀切過一般凜冽,雙眸是濃墨色,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任何事都不值得他關心。
沈黎長相溫和一些,卻是人見人怕的二中扛把子,打架像家常便飯一般。但蕭穆何是大家公認的隱形大佬,因為連就沈扛把子都要讓他三分。
蕭穆何和沈黎並排走出學校大門,蕭穆何往東,沈黎卻硬是把他拖著往西。
蕭穆何:“我對你那破事沒興趣。”
“你不去撐場子怎麼行!”
暑假裡,沈黎認識了一位妹子,好了半個多月,最近把他給甩了,聽說喜歡上搞樂隊的。沈黎打聽出來那支樂隊每晚都在一家酒吧駐唱,便找了一群人準備去打架。
被劈腿,他覺得十分沒有麵子,怎麼想都咽不下這口氣。
高中前兩年,沈黎經常打架鬥毆,高三前的暑假,他決定放下戾氣、休養生息,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還特地走後門分到重點班,可開學不到一天,他就原形畢露了。
那家酒吧是最近比較火的一家店,夜越深越喧囂,鐳射燈穿過彌漫的煙霧,妖魔鬼怪悉數出動。
沈黎和蕭穆何換掉校服,再也沒有人會把他們當做高中生看待,因為顏值很高,所過之處無一不盯著他們看。他們帶著人直接上了二樓,卡座的位置剛好對著舞台,方便他看的更清楚。
沈黎叫了幾個社會青年,年紀比他們大,卻一口一個“穆哥、黎哥”,喊的倍兒親熱。
聽說樂隊出場時間在十點半之後,其他人下去跳舞,沈黎和蕭穆何乾坐著很是無聊。
蕭穆何喊來服務生將卡座的燈打開,從書包裡拿出書看起來。沈黎看到封皮,打了興奮劑一般誇張的大叫:“臥槽哈利波特!我要看!”
“你看不懂。”
沈黎呲鼻:“開玩笑,哈利波特我會看不懂??”
沈黎不信邪,盯著密密麻麻的英文看了一會。
嗯,的確不太懂。
沈黎有點兒無聊,想到第二天要有一堆卷子要交,便拿出卷子,又翻出了蕭穆何的,美其名曰借鑒一下。
當紋著花臂的社會青年急匆匆的跑上來,看到的就是二位大哥坐在喧囂糟雜的夜店裡看書、寫卷子,畫麵十分清奇,整個人定在卡座前方,不確定該不該上前打擾他們,一時間進退維穀。
沈黎抬眸看了他一眼,咬著筆頭問:“有事?”
“他、他們出來了。”
沈黎反應了一會兒,才記起來他今晚來的目的。一股腦把卷子塞進書包裡,站起來走到二樓欄杆處。
花臂青年指著舞台說:“就是那個吉他手。”
吉他手穿著皮夾克、皮褲、皮靴,一頭錫紙燙,這身打扮讓沈黎很是為前女友的品味擔憂。
花臂青年將計劃娓娓道來:“這裡人太多,不方便出手,萬一有人報警就得不償失了。他們一般唱3到5首歌就會換到下一條街區的酒吧,他們會從後門出去,後門外是一條小巷,沒有監控,到時候我們去那裡堵他,肯定跑不了。”
沈黎笑著說:“還挺周到。”
被誇獎的花臂青年有點臉紅:“黎哥謬讚了。”
吉他手旁邊是主唱,一個女生,長發微微卷起紋理,白色V字領雪紡襯衫,下擺收進牛仔褲,掐出一抹細腰,雙腿修長筆直,腳上是一雙黑色高幫帆布鞋,唱著對聲線要求極高的歐美歌曲也絲毫不遜色。沈黎以欣賞的角度微微眯起眼睛,試圖看清主唱的長相,接著就震驚了。
“老蕭快過來。”
周圍糟雜,音樂震耳,蕭穆何根本沒聽到有人喊他。沈黎一個箭步坐到蕭穆何身邊,大聲喊:“我看到你同桌了,就要和你坐一起那個。”
聽到“同桌”兩個字,蕭穆何立刻想到了白妤那雙閃爍著光芒的眸子,還有她如筍尖般白嫩修長的手指……
蕭穆何合上書,走到圍欄前,順著沈黎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舞台中間的主唱,可不就是選了他坐同桌卻隻是為了氣彆人的白妤。
“這細腰、這長腿!”
沈黎“嘖嘖”的感歎著,忽然感受到一道危險的目光,一回頭,蕭穆何淬著寒光的眼神盯著他。
沈黎腦子轉的飛快,來自心靈深處的一問:“我是擔心,待會兒打起來,萬一誤傷了怎麼辦?”
蕭穆何眯眼:“萬一?”
沈黎:“沒有萬一!”
然後勾住社會青年的脖子,貼心囑咐:“看見主唱了嗎?千萬彆傷著她,否則穆哥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花臂青年頭點的像啄米一般:“清楚清楚,一定會保護好大嫂的。”
沈黎眯眼看著他,稱讚道:“你很敏銳嘛!”
花臂青年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必須的。”
蕭穆何根本就沒有聽到旁邊兩個人在說什麼,他關注著台上唱歌的姑娘,耳朵裡聽到的隻有她微微沙啞的聲音,低音繾綣,像一雙軟若無骨的小手,撩進他心底。
她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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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賓客捧場,樂隊多唱了兩首。樂隊除了吉他手和主唱外,還有貝斯和鼓手。
表演結束後,樂隊回到後台,準備轉場。
白妤攔住吉他手:“我們約定好的,一晚隻唱一場。”
吉他手整理著背包,看了一眼白妤說:“今天晚上三場,你唱一場,後兩場我怎麼辦?”
白妤:“反正我隻唱一場。”
吉他手停下手裡的動作,直起身子打量著白妤。
白妤也同樣盯著對方,她身高167cm,雖然比吉他手矮一點,氣勢上卻絲毫不輸。此刻她的下頦線緊繃著,唇線拉平。她的耐心已經快要耗儘了。
吉他手滿臉玩味的打量著她:“唱一場沒錢,想要錢,乖乖把後兩場唱完,不過,”他頓了頓,朝她走近了一步,語氣曖昧:“如果你肯換換角色,不用唱歌,錢都歸你。”
白妤被這話氣的差點兒笑出來,剛要發作,他的女朋友簡文走過來:“快走吧,時間不多了。”
吉他手一改剛剛的猥瑣,摟住簡文的脖子,笑著說:“剛剛開個小玩笑,彆介意,隻要好好配合,放心,報酬少不了你的。”
說完,攬著簡文,帶著鼓手和貝斯朝著後門走去。
簡文衝她招手:“小妤快點來。”
簡文和白妤是初中同學,關係很一般,初中畢業後基本上沒有聯係。兩天前,簡文突然給白妤打電話,知道她唱歌好聽,想讓她幫兩天忙。
剛好那天白妤和白思楠吵完架,二話沒說便答應了,但是當時雙方約定好的,一晚上隻唱一場。
沒想到,這個彈吉他的,不僅是無賴,還是流氓。
白妤吐了口氣,吹動額前的碎發,從書包裡拿出一瓶驅蚊噴霧,拿在手裡搖了搖,把書包甩到背上大步走向後門。
剛走到後門口,就看到巷子裡正在發生一起打架鬥毆事件,借著昏暗的光,勉強看清被打的是吉他手三人,狀況十分慘烈。對方大概有七八個人,一看就是行家,出手穩準狠。吉他手和貝斯都很瘦,鼓手胖一點,但也是虛胖,三個人根本不可能是人家的對手,隻有挨打的份。
簡文站在旁邊急的跺腳,想拉架卻束手無策。
隨後,她隔著戰局,竟然看到了蕭穆何!
他穿著白襯衫、卡其色長褲,雙手揣在褲子口袋,神情漠然的看著場亂戰。
難道……他和吉他手也有仇怨?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啊!
白妤的心情豁然開朗,她收起噴霧,從後門旁拉一把破椅子坐下去。
蕭穆何永遠不會忘記那個畫麵,幽暗的小巷裡,喊打聲鎮耳,那個平靜走來的少女,沒有絲毫慌亂,拉了把椅子坐下來。然後,從背包的側格裡,拿出了一小包零食……
都說堅果補腦子,白妤的書包裡每天都會被塞幾袋,腰果、山核桃、巴達木如此等等。今天書包裡是一袋腰果,可惜她的腰果還沒吃完,戰局就結束了。
吉他手三人被打的站不起來,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被七八個精瘦的青年圍著,白妤定睛一看,站在蕭穆何旁邊、打的最賣力的,竟然是沈黎。
簡文跪在吉他手身旁,哭的梨花帶雨。
沈黎拿出厚厚一疊鈔票扔在吉他手臉上,非常有大佬風範的威脅:“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眼前。”
白妤吞了一顆腰果。沈黎這話說的,好像找上門打架的不是他。
簡文看著這麼多鈔票紛紛揚揚落下,一下子懵了,眼淚不流了,摸著男朋友的手也鬆開了。
沈黎帶著人離開,簡文猶豫了片刻,起身追了上去,吉他手想追但是傷太重根本起不來,隻能在背後撕心裂肺的喊她的名字。
白妤看明白了,這是一出狗血的女朋友爭奪戰。但是貝斯和鼓手也太倒黴,簡直是飛來橫禍了。
蕭穆何從頭到尾沒有加入戰局,也沒有說一句話,像是專程來看沈黎打架的。可是此刻沈黎已經走了,他仍立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身上。
白妤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收起零食,背上書包,繞過貝斯和鼓手,走到吉他手身邊。
吉他手看到白妤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著她小腿大喊:“報警,幫我報警。”
白妤想甩開他,幅度有點兒大,一腳踢在他的襠部。
吉他手立刻捂襠,疼的直翻白眼,叫都叫不出來。
白妤毫無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啊,不小心,彆介意。”
白妤彎腰,從他身邊散落的鈔票中,捏了兩張在他眼前晃了晃:“謝了。”
白妤抬腳從吉他手身上邁過去,為了哈利波特,她決定和蕭穆何搞好關係,於是走上前,微笑打招呼:“嗨,真巧啊。”
立體的五官在他臉上灑下陰影,神情有些晦澀不明,唇角忽然彎起一抹弧度,薄唇輕啟:“不巧。”
白妤愣了愣,一時間沒想好該說什麼。
蕭穆何的目光掠過她,看著躺在地上的吉他手:“朋友?”
白妤糾正:“仇人。”
蕭穆何“啊”了一聲:“一起唱歌的仇人?”
白妤隻好解釋:“剛結的仇。”
蕭穆何墨黑一般的眼眸牢牢鎖住她:“這種地方不適合你,以後不許再來。”
白妤受了蠱惑一般,想不出該說什麼,隻剩下點頭。
蕭穆何和白妤一前一後的出了小巷,回到寬闊明亮的馬路上,沈黎立在路邊抽煙,對麵的簡文如泣如訴,而他的表情隻有輕蔑。
白妤打了120,報了地址。正要收起手機,蕭穆何忽然抽走了她的手機。
有人搶手機,第一反應當然是搶回來!可蕭穆何把手機舉高,她根本就夠不著。
“你做什麼?快還我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