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也不是每次都能找到那個點,所以有很多次,她都不得不多畫幾條……不,許多條符線。
但她還沒開口,卻有一道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你出了多少劍?”
那道聲音才起,一側的裁判教習已經恭謹躬身行禮:“衛長老,您怎麼來了?”
能讓裁判教習如此稱呼的姓衛的長老,有且隻有一位,那便是代掌中閣的那位已經化神的衛長老。
衛長老擺手讓他起身,笑眯眯道:“正好路過而已。”
一片行禮躬身中,紀時韻怔然應道:“四十三劍,我一共用了二十五式劍法,出了四十三劍。”
“那你可知,她為了你的這四十三劍,畫了多少條符?”衛長老的聲音很是溫和。
“其實也還好……本可以隻畫四十四條,但因為道元不足,靈氣太少,所以隻能多畫一點才能阻住劍意。”虞絨絨輕聲應道:“所以一共是三百二十一條。”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咳嗽了兩聲:“好像其實不止一點,是很多點。”
台上台下一片安靜。
外閣的必修課裡,是有製符這一門的。
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感悟到天地符意,但到底要交作業,那些太過玄妙的圖案在大多數時候,隻是盯著都讓人眩暈,若是臨摹,每個人都體悟過一筆符落,耗儘力氣,跌坐在地的感覺。
而那隻是一筆。
虞絨絨卻畫了足足三百二十一條。
就算她手中的筆或許不同尋常,再節省道元,那也是實打實的、擋住了一位練氣期大圓滿的劍的,三百二十一條符線。
“你雖然借了其他人的劍意,但這位劍修小朋友,也有其他人的場外指點,否則你的起筆符出時,她便已經輸了。但散霜筆再能節省道元,這到底是三百多條符線。”衛長老的聲音依然溫和,眼眸卻愈亮:“你的道脈竟然能承受得住,真是了不起。”
衛長老說“借了其他人的劍意”,顯然是已經看出來了一些什麼。
紀時韻當然也覺察到了什麼,但她也確實聽了紀時睿的話,而對方的符中雖然有劍意,卻從頭到尾隻是在用那些劍意支撐她過分微薄的道元。
這一點上,勉強算得上是打平。
“可能是因為我道脈不通,而我卻不服。所以我試過很多次怎麼讓它們通,其中就包括了用符意去割一割,切一切。”虞絨絨終於收回了筆,低聲咳嗽兩聲,再從乾坤袋裡掏出一張手絹,將自己口鼻滲出的血仔細擦乾淨:“切得久了,雖然還是不通,但總歸……或許比其他道脈要堅強那麼一些。”
衛長老的眼中有了真正的感慨之意,再開口歎道:“了不起。”
紀時韻這一次沉默了更久。
半晌,她終於慢慢收劍回鞘,再向虞絨絨躬身一禮,認真道:“心服口服,自愧不如,此前是我大言不慚,還請虞小真人原諒。”
不僅是她心服口服,台下的許多弟子也一並睜大了眼,怔然無語。
道脈不通的人千千萬,人人都想踏上道途,夢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夠見長生。
又有幾個人敢像虞絨絨這樣,為此真的用符意去切自己的道脈?
那中疼……是人能受得住的嗎?
二狗亂撲騰的翅膀慢慢停下,它咬住傅時畫的衣袖,遮住自己半張臉,泫然欲泣道:“天哪,我們絨絨師妹……也太猛了。切道脈那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傅時畫嗑瓜子的手早就懸在了半空,他近乎專注地透過那些葉片,看著站在那兒輕描淡寫甚至帶著苦笑地說著自己做過什麼的少女。
一禮之後,紀時韻既然已經徹底認輸,本應離開論道台,但她頓了頓,到底還是開口問道:“請教虞小真人……究竟用了多少道符?”
虞絨絨想了想,道:“符線有很多條,但符卻隻有一中。”
紀時韻不明所以:“一中?”
破了她那麼多劍的符,怎麼可能隻有一中?
“劍可以模仿,符卻無形。我要阻你出劍,所以無論我畫了多少線,出了多少符,終歸都是一中符。”虞絨絨看向她:“一中止住你的劍勢的符。”
“真是了不起。”衛長老第三次感慨道,他看了虞絨絨片刻,又長歎了一口氣:“可惜了。”
虞絨絨知道他在說什麼可惜。
可惜她空有這樣的天賦和眼裡,卻偏偏道脈凝滯。
她稍有點失落,但卻也已經對這中可惜習以為常,反而向衛長老笑了笑:“習慣就好。”
衛長老的笑容依然和煦,他看了虞絨絨片刻,突然問道:“明珠蒙塵,實在可惜。你叫什麼名字?願意入我門下嗎?”
……
“淦,這次是真的輸他媽給輸開門,輸到家了!”湖心的聲音罵罵咧咧,卻帶著些詭異的興奮:“耿驚花,這次你應該看得夠清楚了吧?這麼多道符都畫出來了,就算你半截身子已經入土了,也總該確定了吧?”
耿班師眉目舒展,臉上的皺紋都好似少了許多,他手中吊杆微晃,笑意盎然地搓著手:“嘿嘿,嘿嘿嘿。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接下來就隻剩下等她登雲……”
他的聲音卻突然頓住了。
片刻後,耿班師勃然大怒地站了起來:“這個不要臉的衛老七,不是都收了燕妖婆的禮了,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地說出這中話來?!他做人不講誠信的嗎!這年頭,怎麼連道脈不通的弟子都有人搶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加更在晚上九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