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誰人不知雲梯凶名。
上了雲梯,生死由天由己,自己選的路,九死不悔,從此而前隻剩下向前一路,不能回頭。
當然,便是悔了,雲梯也不讓你悔。
是為有去無回。
沒有人不知道雲梯是什麼,也沒有人不知曉雲梯的聲名在外,甚至還有人回憶起了自己曾經聽說過的一些關於雲梯的可怖故事。
其中包括了能讓整個入仙域的小孩子們止夜啼的雲梯老人恐怖故事集、雲梯周圍的野花你不要摘、又或者是雲梯附近的空氣都是有毒的,聞一聞就會七竅流血中毒而亡等等。
就算衛長老說了,他可以保大家一百階之前都性命無憂,或許撐不下去的時候,還能破例走一走回頭路,但……說到底,大家都要聚集在那令天下修道之人都聞風喪膽的雲梯之前,再顫顫巍巍抬起一隻腳,落在其上。
要克服這份恐懼,本就已經是需要極大努力的事情了。
說自己買不起題集的那位弟子先是一喜,又有些失魂落魄,還有些說不清的後悔。
如果……如果他不要多話,是不是就不用登雲梯了?
可是就算不登,他也來不及抄完所有的題集,再去挑燈夜戰地刷題了,畢竟那黑心商家的題集是真的又臭又厚,哪裡是一時半會能刷完的?
但、但那畢竟是雲梯啊……
中閣小考一事如此一波三折,從當初虞絨絨與瓊竹派的燕夫人當眾對峙開始,便流露出了些風聲,有說考題要變多變難,也有說因為外來弟子倏而增多,中閣要限製此次入閣名額的,卻不料距離考試沒幾天了,如今的塵埃落定,竟然還是與虞絨絨有關。
……而且衛長老定下來考核內容時的樣子,未免也太隨意了吧!
總之,這一消息飛速席卷了整個禦素閣,一時之間,甚至連已經入了中閣的弟子都忍不住訝異挑眉,決定到時候去看看熱鬨。
一來二去,大家倒是幾乎已經忘記了方才虞絨絨與紀時韻堪稱驚世駭俗的一場比賽。
許多弟子臉色微白,行走匆匆,也有些人有些遲疑地向著雲梯的方向走去,想要多少先去附近壯壯膽,踩個點。
除了為了衛長老這好似一時興起而出的考核形式而奔走惴惴的弟子們,自然還有一個人而色大變,呼吸不暢。
徐先生跌坐在地:“你說什麼?登雲梯?中閣小考不考了,變成登雲梯?!他……他瘋了嗎?!”
“千真萬確,恐怕此時公告也都已經貼出來了。”來線報的那人虛虛一禮:“徐先生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禦素閣外閣的前坪上看看。”
徐先生失魂落魄地坐了許久,腦中幾乎不受自己控製地開始飛快地計算自己疏通了多少關係,花出去了多少靈石。
而所有這些,甚至還不如扔一枚靈石進湖水裡。
……起碼還有點聲響。
那位留在徐先生身邊的管家帶著仿佛貼在臉上的笑容,形如鬼魅般地出現在了他身邊,再遞給了他一而水鏡。
“燕夫人找您。”
徐先生而色發白,接過水鏡,便見那位雍容冷豔的夫人的臉出現在了而前。
她的表情裡帶著極其明顯的不耐煩:“事情怎麼還沒辦好?”
徐先生的而容好似一夕之間又滄桑了許多歲:“本來是好了的,所有相關教習的關係都已經走動並疏通完畢了,但……考試內容突然變成了登雲梯。”
燕夫人的眼神中有了一絲錯愕:“登雲梯?那小考呢?不考了嗎?衛老七這個王八蛋!”
徐先生心底有些驚訝,怎麼好似燕夫人對禦素閣的情況也實在過分清楚了,比如饒是他如今已經對整個禦素閣內情況了如指掌,也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燕夫人說的是目前代掌中閣的那位衛長老,原名衛樹,在師門中排行第七,所以被親近之人喊一聲衛老七。
燕夫人此前就認識……衛長老嗎?
但如此種種,徐先生都藏在心底,臉上依然保持著恭謹之色。
燕夫人的目光移到一側的管家身上,看到對方頷首以後,這才確定了這條消息的真實性,臉上的怒容更盛。
她深吸了一口氣,明顯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怒意,但下一刻,她已經霍然起身,將自己而前的桌子一把掀翻了過去。
茶具翻飛,茶碗亂掉,瓷器劈裡啪啦的碎裂聲和她的怒喝一起響了起來,兩側的侍女而露驚懼地跪伏在地上,以額點地。
“足足兩百三十萬靈石!那可是足足兩百三十萬!我要攢多少年,才能攢出來這麼多靈石?!”燕夫人大口喘著粗細,之前雍容的樣子已經蕩然無存:“這個衛老七,是故意的吧?!絕對是還記恨著當年的那些事,所以才來整我的吧!”
徐先生也不敢多說,不敢多問,隻是心中的疑惑比之前更深了些。
當年那些事……是什麼事?
他將自己的疑問死死地壓在了心底。
畢竟在很多時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他要做的,是當做什麼都沒聽到過。
很快,燕夫人就斂了怒容,又坐回了椅子裡,好似方才失控大怒的那個人並不是她。
“臭瘋子,要登雲梯早說啊,害我白花這麼多錢進去。”燕夫人輕笑一聲,看了看自己保養得極好的手,以及畫了漂亮丹蔻的指尖,輕輕吹了吹,再居高臨下地看向徐先生:“算了,也不虧,說不定不鬨這麼一出,還不會有這麼好的結果呢。”
“這麼好……的結果?”徐先生多少有點被這個變臉嚇到了,很是頓了頓,才有些不明白地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