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再在看到虞絨絨的側臉時,猛地睜大眼,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們想到了很多人。
外閣也不是沒有些才俊,那幾位所有人都看好、馬上就要煉氣中境、甚至極有可能已經中境了的人如果越過他們的話,實在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為什麼是她?
怎麼偏偏是她?
她……怎麼可能?
虞絨絨對所有這些目光習以為常,置若罔聞,眼前似乎隻剩下了腳下的青色石階。
第八十階台階。
道脈被啃噬的痛與癢習慣了以後,竟然也變得不那麼難以忍受,虞絨絨抬袖擦乾額頭的汗。
山越高,霧自然越濃。
“虞師妹,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一道帶著些羞赧的聲音響了起來。
虞絨絨微微一愣,抬頭去看,竟然是談光霽。
對方看起來也並不輕鬆,卻也努力向她笑了笑。
這位談師兄在每一次她上下禦素閣的時候,都會有些結巴地與她說話,有些是笨拙的鼓勵,有些是善意的提醒。
虞絨絨是打從心底感謝他。
“我也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虞絨絨回了他一個笑容。
談光霽卻停了下來,任憑虞絨絨超過她,再向她的背影拱手輕聲道:“謝謝你。”
他的聲音被淹沒在霧與風聲中,虞絨絨沒有聽見,她已經走到了第九十五階台階,幾乎已經可以看見衛長老負手而立的身影。
她想就這樣站著休息片刻,身後卻傳來了另一道腳步聲。
崔陽妙有些不甘地看著紀時睿越過了她,卻到底道元沒有那麼深厚,雖然在登雲梯之前,撂話撂得洶湧,但此時此刻,她隻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就已經耗儘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哪裡還有餘力去阻擋對方。
紀時睿幾乎是拚著一口氣越過了虞絨絨,再在她麵前的一階台階處略略一頓,側頭看了虞絨絨一眼,心中從頭憋到尾的那股鬱氣終於稍微消散了些許。
衛長老就在眼前,最後的幾階台階竟然好似比之前的要輕鬆許多,紀時睿振袖向衛長老行禮,再在對方賞識和藹的目光中,與其他幾位已經登到了此處的師兄師姐見禮,然後居高臨下地看向了虞絨絨。
他覺得自己此前因為虞絨絨而起的些許心魔與陰影已經快要散去了,就算她也上來了,至少自己後上而比她快,起碼可以證明自己並不弱於這樣道脈不通的廢人……
虞絨絨對紀時睿的心聲和糾結毫不知情,就算知道,恐怕也不會太在意,她隻是在走自己的路,和彆人又有什麼關係?
短暫的休息好,她繼續舉步而上,再一次被台階周遭帶來的巨大壓迫感打倒在地,然後再重新站起來。
已是晌午,許多弟子怔然在山下站了足足半天,此刻見到虞絨絨終於快要到一百級台階,心中不由得大動,抬手撫上自己的胸膛,隻覺得心口震動,好似仿佛要看到什麼不可能的事件終於成真。
“她真的上去了!!!你們快看啊!!”
“天哪,道脈不通竟然也能做到嗎?那我……那我是不是……”
“我收回一切此前對虞師妹的評價,等她回來,我……我要向她道歉。”
“笑死,她登不上去你就不道歉嗎?你自己連上前一步的勇氣都沒有,噴彆人的時候倒是很大膽。”
紀時睿輕鬆便上去了的五階台階,虞絨絨卻走得很慢,就像是每一步都踩在刀山火海,要很努力,比其他所有人更努力,才能繼續前行。
等她終於踩在了第一百級台階的時候,山下竟然有了一陣歡呼聲,目睹了她這般前行的紀時睿緩慢放下了自己此前的所有心結,覺得自己大約可以和自己和解,不再糾結於此事,避免真的成為自己修行路上的心結。
虞絨絨認真展袖行禮:“見過衛長老。”
所有人在莫名的感動與欣喜之餘,突然覺察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
行禮分很多種,有見禮,也有拜師禮。
此前所有到了此處的弟子,行的都是拜師禮,可虞絨絨……怎麼會隻是見禮?!
紀時睿心道你們禦素閣人講究禮法,那個崔陽妙還因此嗬斥了阿韻,看來也並非所有人都真的懂禮法嘛。
他清了清嗓子,好意提醒道:“你行錯了,應該是拜師禮。”
虞絨絨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片刻,又笑了笑,卻沒有改禮。
紀時睿愣了愣,心中充滿了疑惑。
不等他有更多的想法,衛長老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我聽說了一些事,看來你心意已決。”衛長老麵容和煦地看著她:“我以為走到這裡,足夠讓你改主意,看來這次,是我自大了。”
“並非如此。”虞絨絨道:“隻是……我隻有這一條非走不可的路,僅此而已。”
“非走不可?”衛長老看向她的眼睛,仿佛在確認什麼。
虞絨絨笑了笑:“非走不可。”
衛長老身後的紀時睿猛地睜大了眼睛,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麼荒謬之極,無法理解的事情,嘴唇微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逆天改命,天打雷劈。”衛長老微笑著看著她:“即使如此,你也要繼續向上走?”
虞絨絨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雙頰微紅,珠翠叮當,眼眸卻極亮。
她點了點頭:“那便天打雷劈。”
她複而抬足,與衛長老擦肩而過,再衝著恍遭雷擊的紀時睿微微一笑。
第一百零一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