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絨絨倒是想學壞,奈何七師伯耿驚花顯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她才給額側彆上發卡,門口就傳來了巨大一聲敲鑼聲。
餘音繞梁的“哐當——”裡,耿驚花的聲音中氣十足地響了起來:“出發了出發了!”
虞絨絨抱著二狗,急急忙忙衝出來,卻見傅時畫換了一身常服,長身玉立在耿驚花身後,顯得原本就瘦小的老頭更加貌不驚人,整個密山清晨的霧氣還沒散去,蔥鬱山頭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朦朧之中,好似還沒有醒來。
傅時畫抬手,給虞絨絨遞了一隻乾坤袋。
虞絨絨接過來:“這是?”
“大家給你的回禮。”傅時畫道:“大家都不太擅長送彆,反正很快就還要再見。不過乾坤袋倒是有些講究。”
虞絨絨有些好奇:“什麼講究?”
“二師弟說,他的回禮在用之前,切記自己先吞服特質解毒丸。三師妹說,待你手邊用無可用的時候,再用她的回禮。四師妹說,想要絕處逢生可以試試她的回禮。五師妹倒是比較簡單,她把自己攢了幾十年的任務積分送了你一半。至於六師弟……他說逃命的時候,用他的回禮會比較快。”
虞絨絨好奇又躍躍欲試,卻聽旁邊有人冷哼一聲:“有我在,她還能陷入這等情形裡?杞人憂天!花裡胡哨!”
耿驚花這話聽起來酸不拉幾,傅時畫語氣恭謹,話中的意思卻一點都沒帶客氣:“我師父與諸位其他師伯師叔說,正是因為您在,所以才要更……格外……擔憂一些。”
破爛道服的小老頭一吹胡子:“呸!一派胡言!絨絨,我們出發!不帶他!”
虞絨絨看兩人鬥嘴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被點了名,立刻立正站好,再小聲問道:“怎麼出發?”
耿驚花瞪了她一眼:“收了劍舟不用,難道當裝飾品嗎?”
於是片刻後,粉色劍舟翩然而起,三人一鳥落入其中,傅時畫熟門熟路地坐在昨天的位置,和耿驚花大眼瞪小眼片刻,耿老頭敗下陣來,又是一聲冷哼:“我送出去的劍舟,連自己選坐哪兒的權力都沒有,哼!”
虞絨絨抬手止住耿驚花隨便挑了個地方就要落座的動作,然後在對方有些震驚的目光裡,嫻熟取出軟墊鋪好,這才恭恭敬敬道:“七師伯請坐。”
耿驚花有些感動,羞惱卻越多了些:“還有這等準備的待遇怎麼不早說?小老頭我要行走江湖,特地穿得寒酸了點,結果現在你一個破墊子都要比我全身上下加起來還貴,這還怎麼坐!”
虞絨絨遲疑片刻:“那您還坐嗎?不然我收回來……”
“坐!誰說我不坐!”耿驚花一屁股落在上麵,因為舒服愜意而伸直了腿,懶洋洋向後靠去,陷在一片柔軟之中。
劍舟越升越高,在半空踟躕片刻,有了前一日的操縱經驗,虞絨絨已經嫻熟了許多,她一手按在舟壁上,一邊問道:“七師伯,所以我們現在去哪裡?”
“西北方向,高梧域,浮玉山。”耿驚花道:“先去補一補你的漏風道脈。”
一葉粉色在空中稍微調轉方向,再向著某個方向而去,去了一會兒,又有一道清朗悅耳的少年音帶著無奈響起:“小師妹,恕我直言,那不是西北方向,是西南。”
劍舟微頓,很是辨認了片刻,試探著掉了個頭。
“……這是東南,你調反了。”
這樣在半空搖晃旋轉許久,粉色劍舟終於認準了方向,如離弦的劍般疾馳而出,不出片刻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眼中。
不渡湖中,有人目光悠遠悵然卻平靜,目送劍舟向西而行。
密山上,幾位前一日還酩酊大醉而不醒的師兄師姐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三師姐穿著嶄新漂亮的粉衣裙,突然道:“不瞞你們說,我的回禮其實能用三次。”
大家大驚失色,心道好你個三師姐,說好了一人一樣看家回禮的,結果你竟然偷偷做了這等手腳,你是想卷死大家嗎?
然後便聽二師兄赧然道:“其實我也多放了三倍的量。”
四師姐:“……我也。”
六師兄對比了一下自己入樓時的待遇,難免有些心酸,但依然小聲道:“我、我也。”
密山上,大家互相甩眼神再冷哼一聲,突然覺得這一波裡,自己用儘了小心思卻沒有占到上風,不免對彼此都有些不滿,各自甩袖而去。
劍舟破開雲層,被厚重雲層遮擋住的陽光傾瀉下來,耿驚花愜意閉眼,十分沒形象地抖著腿,旋即抖動幅度越來越小,好似已經睡著。
傅時畫單手托腮,坐在寬敞劍舟的一側,看似在漫不經心的發呆,身上卻自然而然有了劍意悄然溢出。
虞絨絨眼睛發亮地盯著他,從他的劍意裡感受到了什麼,輕輕閉眼,開始一道一道地報出這些劍意的劍招。
傅時畫不置可否,隻不斷變換著劍意,好似在與虞絨絨無聲交手——當然,比起交手,更像是他在單方麵在給她喂招。
耿驚花似有所覺,輕輕掀起一隻眼皮,感受著身後的動靜,想起了一些已經過去很久了的往事,臉上十分難得地有了一絲笑意。
禦素閣邊向西是隸屬於大崖王朝的煙波府,虞絨絨第一次出入仙域,看風景看得很是認真。如此俯瞰,其實隻得大概,但也足以讓她眉梢眼尾都染上欣喜。
入夜後日頭再起,循環往複三五次,出了煙波府再向西北而去,遙遙可見江川,沿著江川而上,視線中的綠意越來越少,劍舟之下也隻剩下了連綿黃色山脈。
一道清叱在半空響起,硬生生截住了粉色劍舟前行的路:“此乃高梧域,來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