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委婉。
但字字句句,都指向了一個事實。
他是為了想要更好地站在她身邊,無論她要去做什麼,都更好的護她周全,才破境的。
虞絨絨心底有了某種近乎顫抖的悸動,手指卻不停,將傳訊符放在了兩人中間。
兩人同時收斂思緒,再垂眸看去。
沒有人想要讀出上麵的內容,以免或許寧舊宿無法感知,但這些顯然是特製的傳訊符中,再藏有其他的禁忌。
【今日吾已巡視浮玉山,無異樣,一切順利。】
【梅梢劍陣已鬆。】
【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謝琉已入靈寂,悲淵海大陣陣眼見附圖,可通過。】
【歸藏湖下,可取。】
所有這些話語,都有著一個共同的落款。
【寧。】
所有的話語都很簡短,若是換做任何一個其他人來看,或許隻覺得此人不過在傳遞消息罷了。
可虞絨絨與傅時畫的心裡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原本隻以為,或許寧舊宿與浮玉山有脫不開的關係,此後虞絨絨才在淨幽便是道消身殞也要一路殺上瓊竹派時,窺得了些許端倪,卻不料……這四處大陣,竟然處處都是他的身影!
甚至連……連歸藏湖下的魔神頭顱隻剩下顱骨一事,也是他一手所為!
虞絨絨捏著傳訊符的指節發白,一隻手輕輕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將掌心的溫度傳遞給她,讓她鎮定下來看,再翻到了下一張。
是與此前的所有傳訊符都不同風格的內容。
如果是此前是精密算計後,堅定又簡短地進行著規劃的步驟,那麼此後的幾張,就仿佛真正換了一個人。
【這與說好的不一樣!】
【為什麼會牽扯到她?!你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給我說清楚!到底……】
【還給我,把她還給我。】
【去他媽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果早知是這樣的結果……】
傳訊符上的字跡越來越潦草,幾乎難以辨認,由此可見,對方在寫下這些傳訊符時心情的激蕩與難以控製。
可這個“她”……是誰?
究竟是誰被牽扯進去了?
一定要說的話,無論是三師伯與四師伯、抑或六師伯,都已經是寧舊宿這一係列謀劃中的受害者,難道除了她們之外,還有另外的人?
又或者說,寧舊宿所指,便是她們其中的某一人?
諸多疑問藏在心底,但就算在此處討論,也得不到什麼答案,虞絨絨暫且按下這些問題,將那一疊手感奇特的傳訊符放到了一邊,再拿起了那一遝書信模樣的紙張。
然後,她在翻開紙張之前,手指微頓,如此靜默片刻,再抬眼看向了對麵的傅時畫。
天下的紙從來都有很多種。
百姓多用普通低廉的竹染紙,印書要用梅嶺脆紙,煙波紙最受富貴人家喜愛,官宦人家則以東年紙為貴,畢竟此乃貢品,極為難得。
唯獨隻有一種紙,一種紋路,唯獨隻有宮城金座上的那位,才能用。
龍紋攬鳳紙。
龍鳳紋路太過清晰地呈現在了紙張之上,或許天下也有真正膽大之人仿造此物,但對於自小便在宮城中長大的傅時畫來說,即使不用手摸,隻是以肉眼去看那上麵的紋路,也足以他判斷這紙的真假。
他一眼就看出了真假,麵上卻波瀾不驚,甚至還露出了一個散漫的笑容:“我也很好奇裡麵到底寫了什麼。”
虞絨絨卻沒有立刻打開那張紙,隻是盯著他的眼睛:“你早就知道了?”
傅時畫沉默片刻,才慢慢道:“還記得第一次入魔宮時,於水鏡中聽到的聲音嗎?”
那麵水鏡此刻也正倒扣著放在黃金桌上,虞絨絨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上麵,她想到了此前傅時畫帶她孤身闖宮城國庫之時的灑然與意氣風發,再想到了彼時聽到的那一聲冷哼。
她動了動手指,反握住了傅時畫的手。
他麵上散漫至極,好似渾不在意,早已知曉什麼,且已經看淡看開,好似縱使此時此刻,那座金碧輝煌紅瓦金頂的宮城就此坍塌,他也不會動一動眉毛,眨一眨眼。
可那雙此前還帶著溫度的手,此刻卻已經冰冷。
“我在。”她輕聲道:“大師兄,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