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第202章(2 / 2)

她留他全屍,是最後的體麵,而這份體麵,再由他的發妻與血脈斂起。

她已經做完了要做的事情,之後的一切,自與她無關。

油紙傘在微微轉動間,濺射出了更多的水珠。誰都沒有想到這一場七日七夜的等待後,是這樣一場不死不休。

又或者說,並非沒有人想到此前幾人墜入誅魔台,已經是結下了你死我活的仇怨,但這樣血淋淋的結果真正呈現在所有人麵前的時候,也還是顯得……太過酷烈。

修真界平靜了太久了。

此前的幾座大陣搖晃,斷山青宗的死守與血色,都被平息於一派之中,沒有被涉及的門派自是一派祥和,就算有安排弟子試煉,也不過是與魔獸的搏鬥,又哪裡見過如今這般的場景。

“總有一種奇特的預感。”有長老伸出手,任憑雨水衝刷掌心,喃喃道:“要變天了。”

他旁邊的弟子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了看天,再看向這位長老:“可是天……不是已經變了嗎?”

那長老一愣,又驀地笑出聲:“也是,這天,已經變了。”

瓊竹如此,這道衝大會暫時是開不下去了,各門派自有能人留守於瓊竹,協助此後重建的事宜,但既然落實了寧舊宿通魔一事,瓊竹派上下,自然也要迎來一場審查與洗刷。

各門派以禦素閣為首,很快推舉出了一隻小隊,來翻閱整個瓊竹派的宗卷與蛛絲馬跡,以絕後患。

這差事最終落在了葉紅詩頭上。

紅衣師姐灑然一笑,再肅容向耿驚花與丁堂主一禮:“定不負所托。”

她帶著刑罰堂的弟子向前而去,身影消失在竹影的翠綠之間,腦後的黑發微晃,一如她彆在腰間的長鞭。

此外,瓊竹派也徹底失去了對皇城的監察權,一番推舉與商量後,這一差事最終落在了菩提宗頭上。

宮城一隅,有佛寺平地而起,梵音響徹,萬人合掌。

但這一切,都暫且與虞絨絨無關了。

劍舟落在小樓上,二師兄還有些不滿,他拍打著劍舟的邊緣:“怎麼就不能呢!瓊竹如此對我們!不搜刮一番,乘火打劫一番,倒顯得我們的氣勢弱了!依我看,那瓊竹山下萬畝毒田,就應該無償劃歸我小樓!”

“……二師兄,你醒醒,非要這麼說的話,還要歸咎於小樓育人無方呢,寧掌門可到底是我們的二師伯呢。”三師姐無情道。

二師兄冷哼一聲,自劍舟飄然而出,拂袖而去。

說是這麼說,三師姐也有些落寞,她摸了摸自己手邊的大錘,無不惋惜道:“竟是沒有用到。”

轉念她又有些緊張地看向了六師弟:“小六啊,你不會收回去的,對吧?”

這話倒是提醒了六師弟彆的事情,他一拍大腿,終於將那把早就打好了的弓遞給了虞絨絨:“這是一柄符弓,我想小師妹或許用得到。隻是給得稍晚了些……”

“你把白焰聖石拿來煉了?這石頭,便是梅梢後山,恐怕也隻剩這一塊了吧?”卻聽傅時畫難得驚呼了一聲:“這要是讓梅掌門知道,不得好好給你上一課?”

六師弟心虛地移開目光,又堅定地挪了回來:“我!我收到了她的信!她說小師妹答應拜梅梢為師了!我……我給小師妹煉個弓又算什麼!”

虞絨絨還沒從六師兄與梅掌門的關係裡回過神來,又再次被震驚到。

這下連耿驚花都有些詫異地遞來了目光:“什麼時候的事?這些日子裡你不都在小樓嗎?何時還有機會與老梅說話?還是說在梅梢派的時候,她便已經在撬我牆角了?!”

說到最後一句,他一拍大腿,顯然有些惱火。

虞絨絨茫然道:“……就、就是在道衍台的時候,我打過了梅梢派一千位劍尊,最後梅掌門問了我一句‘梅梢可能為我師’……這我都把梅梢劍法學完了,當、當然算。”

頓了頓,她慌張道:“不是吧?在道衍台裡說的話也要算數的嗎?”

卻見六師兄眼睛亮亮地快樂點頭:“算的,算的,當然算的!哎呀這樣一來,我和小師妹可真是親上加親啊!有你,有十六月師妹,嘿嘿,我再也不用挨罵了!”

六師兄快樂地踩著滑板而去,虞絨絨再回頭看向四師姐的時候,卻見她已經不知何時消失在了原地,許是順著影子飄走了。

四師姐素來神出鬼沒,大家也並未多想。

但既然隻剩下了傅時畫與耿驚花,虞絨絨覺得有些話,有些問題,是該攤開說一說。

幾人一並入了小木樓中,結界流轉開來,虞絨絨終於拿出了那四塊天道意識的碎片,懸浮於了半空之中。

“打敗魔神的辦法……或許就在這裡。”虞絨絨簡短地說了自己獲得其他幾塊碎片的過程:“魔神不滅,我們便要永遠活在他的陰影之中。身為小樓之人,我已經知道了自己要去麵對和守護的一切。我願意……試一試。”

她側頭看向傅時畫,再看向耿驚花。

耿驚花已經從此前聽到虞絨絨所說經曆的震驚中回過了神,他凝視了那四片碎片許久,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那便試一試。”傅時畫握住她的手,兩隻手交疊,一並向著四塊碎片的方向輕輕一握。

刹那間,光芒大盛,透出窗欞,幾乎與紅日爭鋒。

無數人都在這一刻,倏而轉頭,望向了小樓的方向,隻覺得此處好似又升起了一輪奪目的東西。

“那是什麼?!”有弟子眯著眼看過去:“是……是又有小樓的師兄師姐要破境了嗎?”

“彆瞎說,誰破境能有這麼大的動靜啊!”也有人反駁道:“說不定是又搞出了什麼新鮮的玩意兒呢?”

“若是尋常的破境,或許不會。”還有弟子輕聲喃喃:“可若是自夫唯道入見長生呢?你們又有誰見過?說不定便是大師兄……又突破了!”

禦素閣上下一時之間眾說紛紜,猜測萬千。

小樓之中,四塊碎片上的碎裂縫隙也在慢慢合攏,虞絨絨幾乎要用手捂住雙眼,才能暫緩那樣的光輝流轉。

但她才抬起手,卻敏銳地感覺到,坐在自己身邊的傅時畫倏而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不,不是腹部,準確來說,是肋骨。

“大師兄?”她心底莫名一顫,顧不得那碎片與光芒,急急看向傅時畫。

傅時畫臉色比平時更蒼白,他如此能忍痛的人,此刻卻幾乎要忍受不了這樣的痛楚,撐在地麵的手指微微顫動,額頭已經有汗珠滴落了下來。

“此前……我挖出了那根魔骨。”傅時畫的聲音卻依然鎮定清晰:“這本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虞絨絨猛地睜大眼。

他們分明幾乎朝夕相處,唯有那七日七夜的分離。

所以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實在昭然若是。

她的眼中已經難以抑製地有濕潤的澀意,張口欲言,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握住他的手臂,希望自己能傳遞給他一些溫度。

她下意識便以為,傅時畫此刻的痛楚……是來源於剜骨之痛的餘韻。

耿驚花當然也聽到了傅時畫的話,他皺了皺眉,也向著傅時畫的方向看了過來。

卻聽傅時畫繼續道:“魔骨還在我乾坤袋中的盒子裡。但我身上……也長出來了一根骨頭。”

虞絨絨和耿驚花的心同時重重一跳。

“神識所探,意識所及。”傅時畫一字一字道,再也難掩話語中的驚詫:“依然……是一根魔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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