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204章(2 / 2)

隻是彼時他的道侶、小師妹寧暮煙之死太過悲慟,又哪裡會有人去深思這背後的許多事情,更不可能將他與這場過分慘烈的死亡聯係在一起。

就算是如今,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許多新入門的弟子在偶爾大著膽子探聽清弦道君的故事時,也還會有前輩們無不憧憬地感歎一句,據說清弦道君與他的道侶伉儷情深,可惜他的那位道侶隕落得太早,清弦道君直到如今,每年還要去祭奠,並且再也沒有另娶道侶的意思,不近女色。

縱使是七情六欲相對寡淡的修真界,大家也依然愛聽和憧憬完美深情的愛情故事。

清弦道君與他的道侶從來都是這些故事中其中的一個。

又有誰會去想這背後……是否藏著什麼呢。

再往深處去想一層。

清弦道君分明在寧暮煙死後,便已經閉關,卻又為何突然有一天,破關而出,遊曆天下,再偏偏在理應是瓊竹派巡視範圍的宮城之中,發現了許多修真之人,再掀起了彼時的那一場驚動天下的宮城之變呢?

他……收傅時畫為徒的時候,是否,便已經是為了這一根魔骨了呢?

傅時畫本就蒼白的臉色再差了幾分。

那到底是將他從雲梯上撿了回去的師父,雖然他大多數時候都在閉關,隻靠他自己修煉,但那……到底是他的師父。

傅時畫一度覺得,清弦道君,是真正給了他改變命運的機會的人。

可現在,他突然變得不敢確定了起來。

——是他給了他改變的機會,還是他……早就為他的命運,畫好了前行的路徑?

虞絨絨想到了寧舊宿在躍下誅魔台之前,對她說的那幾句話。

彼時她不解其意,卻也沒有時間多想,此刻再去回憶,自然品出了其中不一樣的味道。

她輕聲道:“寧舊宿之前也對我說過一些話。”

“他說,清弦該死,小樓該死,魔神也該死。”虞絨絨緩緩道:“他說我是魔神的容器,身上帶有魔印,我若身死,魔神也將無法複活。”

四海異動,小樓之外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此處三人的耳朵與神識。

這世間,能釀成如此動靜的,有且隻有一人,也隻有一種可能性。

“很顯然,他知道的,也不是全部。”虞絨絨繼續道:“當時我以為,他對我師父愛而不得,因愛生恨,所以才說……清弦該死。”

“但現在看來,顯然並非如此。”傅時畫啞聲道。

“的確並非如此。因為,在這句話後,他的所有布置分明都是針對小樓與魔神,卻並沒有任何針對清弦的舉措。我忍不住多問了一句。”虞絨絨抿了抿嘴,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再緩緩道:“他說,清弦不必他殺,自有人會去。”

一直都一言不發的耿驚花突然笑了起來。

虞絨絨見過他許多種笑,恨鐵不成鋼的,氣急敗壞的,冷笑,譏笑,也在道衍台上見過他無數次意氣風發時的朗聲大笑。

但此刻,耿驚花的笑,更像是聽了一個再滑稽不過的笑話,看了一幕讓人前仰後合的喜劇,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卻還在笑。

笑自己,笑小師妹寧暮煙,笑二師兄寧舊宿,笑天下誰人不識君,卻也是真的字麵意義的誰都不識君。

這一瞬間,他甚至對天道意識中的秘密,都已經全然不感興趣了,也不再有任何的好奇之心。

他慢慢站了起來,拎起自己的那柄劍,再一言不發地從小樓中走了出去。

他沒有說他要去哪,但誰都知道他要去哪。

虞絨絨和傅時畫都沒有問需不需要幫忙,又或者說,是否多幾個人,會多一些勝算。

因為,他們都知道,唯獨這一戰,耿驚花不會願意要任何人插手。

……

耿驚花慢慢走在去往鎖關樓的路上。

有內閣的弟子見他去向,執禮向前:“這位師伯,掌門尊上在鎖關樓到九曲回廊之處都設了結界,恐怕近日並不想人打擾……”

卻聽這位看起來有些蒼老的前輩倏而問道:“什麼時候設的?”

那弟子愣了愣,還是如實說道:“如果沒記錯的話,是道衝大會之中,大師兄回來拜見了掌門尊上之後。”

“原來如此。”耿驚花眼中的歎息更盛,他與那名弟子擦身而過,竟是依然就這樣向前而去:“看來他從那時開始,便已經想到了此刻。”

此刻?

什麼此刻?

那弟子滿頭霧水。他好意提醒,卻見這師伯還要前去,不由得回頭看了看,心道或許真的有什麼要緊之事。

卻見那師伯如入無人之境般,就這麼搖晃著有些佝僂的身軀,一步踏上了九曲回廊,再悠悠然向前繼續去。

哪裡像是有結界攔路的模樣?

那名弟子不由得以為是結界開了,情不自禁欲要上前一探,然而才邁動腳步,一道符意卻已經將他困住。

“不想死的話,讓整個內閣的弟子們都離遠點。”

他愕然抬頭,卻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行走在九曲回廊中的矮小佝僂身影,竟然好似有那麼一瞬……

高大灑然而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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