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絨絨的雙眼被盛大的光華遮蓋,而她甚至沒有抬手去遮住眼睛。
因為這種感覺實在是有點熟悉。
這個世界上能夠散發出璀璨光華的事物很多,一把燃燒符也可以聚出刺眼的光,但這樣奇特的光澤色彩,虞絨絨之前,總共隻見過兩次。
一次是在她重生之時,一次是在她墜下誅魔台之時。
光華未散,她尚未睜眼時,她已經恍然明白了些什麼。之所以在誅魔台時,她恰能讀到後半段的那幾頁,卻不能再向後翻,恐怕便是因為,她隻拿到了這本書的前四分之三的內容。
換句話說,三塊天道意識的碎片。
而今她終於集齊了四塊,是否意味著……她終於可以一窺這本書的全貌了呢?
這本書又究竟與天道碎片有什麼關係?還是說,天道意識,竟然便是這本書的內容?
她的腦中充斥了各種奇特又荒唐的猜想,直到她能夠睜開眼時,她的麵前,居然真的是那本書。
傅時畫驚愕無比,他左右看了看,終於確定自己的視野裡就隻有這一本書,這才遲疑道:“這是什麼意思?我們要看的天道意識……就是這本書?”
他挑了挑眉,顯然覺得這件事實在是荒謬無比,再讀出了書名的那幾個字來:“《我心無量》?無什麼量?寧無量嗎?”
虞絨絨莫名有了一種捂臉的衝動。
這種譏笑吐槽式的猜中真相,實在是有點滑稽。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麵前這書好似輕微扭了扭,很難分辨這種動作究竟是因為傅時畫嘲笑後的憤怒還是惱羞成怒。
傅時畫甚至沒有用手,他十分謹慎地抬起淵兮,用劍尖挑開了麵前封皮已經有些暗淡的書皮。
虞絨絨有些飄忽地移開了目光,莫名有了一種社死的感覺。
畢竟這書的開頭,還是有一些她的愚蠢戲份的,再讓她回顧一遍自己當初撿錯了人,再與他青梅竹馬長大,最後傻乎乎撐斷腰帶,被當場退婚,鬱鬱寡歡的事情,多少有點……
傅時畫看書的速度極快,書頁聲沙沙,虞絨絨思緒還未轉完,就聽到身邊之人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嗤笑:“小師妹,這天道意識,居然想要你受儘嘲笑,還忍辱負重,一往情深。這可真是——一派胡言!”
他邊說,劍尖已經有了無雙劍氣凝聚:“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看這種東西,且看我劈了這破書!”
虞絨絨一邊覺得有種被翻看了黑曆史的感覺,一邊卻又覺得傅時畫好像有哪裡不對。
她愣了半晌,突然試探道:“大師兄,你莫不是吃醋了?”
傅時畫的劍都舉起來了,聞言又很微妙地頓了頓:“吃什麼醋?誰的醋?他配讓我吃醋嗎?”
虞絨絨:“……”
果然是吃醋了呢!
書頁似是被傅時畫的劍氣吹起,飛快地翻動,但那翻動的姿態怎麼都帶了點狼狽,好似要飛快翻過所有寧無量相關的劇情,再來到虞絨絨下一個社死場景。
正是寧無量私下裡對其他人譏笑說道:“各個門派的女修是被稱為仙子沒錯,不過呢,誰會喜歡能把腰帶撐爆的仙子啊!!!”
白紙黑字的三個感歎號,足以說明寧無量彼時的語氣之嘲諷,神態之不屑。
傅時畫:“……”
劍氣更盛了!!
果然就應該一劍劈了這個破書吧!!
虞絨絨倒吸一口冷氣,她當然還記得自己有聽說過,彼時寧無量在背後說過自己許多壞話,否則她也不會被那麼多人嘲笑,但萬萬沒想到,他的言辭竟然如此……讓人生厭。
書頁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翻動,然後,虞絨絨就又一次目睹了自己被騙後,沉入不渡湖底的場景。
傅時畫挑了挑眉,明顯又有很多話想說,但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出場。
他看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壓去閉關,再不知悔改般,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劈開不渡湖,以救出深囚湖底的那個人。
他的劍氣稍頓,神色莫測。
虞絨絨的心情也頗為複雜,雖然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但這樣直觀地以文字的形式再確定一遍的感覺……也依然有些奇特。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變快了許多,甚至有些為書中這樣的傅時畫而感到難過。
——難過他如此拚命,在湖底的自己卻甚至對他的存在都一無所知,至死都不知道他曾經這樣義無反顧地救過自己。
也難過她在此時此刻,就已經知道了這一場營救最終的結局。
看到她身隕的最終結局時,這一次,傅時畫沉默了許久,久到虞絨絨有些擔憂地側頭去看他,有些想要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卻見長發高高束起的青年若有所思,手指還在劍柄上摩挲,再自言自語道:“……這麼說來的話,我是不是好像……被寧無量,插了一刀?”
虞絨絨愣了愣。
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寧無量“誰會喜歡能把腰帶撐爆的仙子啊”那句。
雖然要這麼理解也沒有錯,但……
虞絨絨深吸一口氣:“……大師兄啊,書上的我死了,你看到我死了,就是這個反應嗎?”
傅時畫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的發頂:“可是你死了是假的,我喜歡你,是真的啊。”
虞絨絨慢慢眨了眨眼。
很難形容這一刻,她心裡湧動的感覺。
她有些想笑,更多的,則是從心底真正放下了那些書上記載內容的記憶,那些過於沉重的關於前一世的記憶。
是啊,此時此刻的她,是活著的。
這才是現在最大的真實。
接下來的依然很快,掠過長篇累述的寧無量如何升級奪寶詭計多端的情節,剝繭抽絲其中的內核,最終有大片的,與現實的重合。
譬如寧無量與燕夫人針對她的事情,依然是寧舊宿的幕後指使,當然,在書中,寧舊宿的死亡與虞絨絨無關。而清弦道君末了也露出了自己的真實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