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兒正好奇的打量著呢,突然前麵的人群有人大喊,“讓路,讓路,□份子上來啦,臭老九上來啦”。芽兒被嚇了一跳,杜爹見狀更是把閨女抱的緊緊的,不由得後悔怎麼把閨女帶過來看什麼批鬥大會了。可是現在批鬥大會都開始了,也不敢再把閨女送出去。
被杜爹抱在懷裡的芽兒視線很好,遠遠的看過去,就見人群中自發的空出一條道來。那個去過清河灣的吳主任趾高氣昂的走在最前麵,後麵是兩個肩帶紅袖章的革命小將壓著一個頭戴枷鎖的中年人。那個中年人不光帶著枷鎖,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大大的牌子,上麵用紅色的油漆鮮明的寫著“臭老九、走資派張澤遠”。
等他們上了台子,兩個小將狠狠地往中年人膝蓋處一踢,然後噗通一聲,中年人就被狠狠的摔在台子上。膝蓋跪倒台子上時,那發出的聲音讓眾人心中不由的一顫,這兩個小將實在是太狠了。不過眾人心裡雖然這麼想,但誰也不敢說出來,要是誰露出一點苗頭,下一個跪在台子上的就是了。
吳主任意氣風發的站在中央,準備使出渾身解數,好好批鬥一次。這可是他手裡麵罪行最大的□份子,以前的都是蝦兵蟹將,小打小鬨的罪名,批鬥都起來實在是不過癮。
想到這裡,吳主任手一抬,兩個小將立馬上拽住中年人脖子上的枷鎖,使勁的往後扯。中年人痛苦而麻木的表情立馬呈現在眾人眼前,那是一種麻木到再也感受不到**疼痛的麻木。台子下麵的眾人把他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這一刻不少人竟然心生不忍,再批鬥下去這人就要完了。
第一次親眼見到批鬥慘烈的芽兒,這會心裡麵痛、麻、悲,可以說是五味陳雜。不過這都趕不上芽兒看清中年人長相時候的震驚。這個人她認識,不,確切的說是上一世的杜萱瑾認識三十多年後的這個人。張澤遠,B大醫學院的院士,上一世的杜萱瑾在大學期間沒少向他請教問題。
在杜萱瑾的印象裡,那是一位知識淵博,醫德高尚,但又非常隨和的老者。杜萱瑾不止一次曾到他家裡吃過飯,陪他下過棋,在杜萱瑾的心裡把他當做自己的爺爺一樣尊敬。可惜的是杜萱瑾畢業不到一年的時候他就因病去世。芽兒沒有想到有機會再次見到這位可親可敬的長者時,竟然是在這種慘烈的場合下。
沉思中的芽兒被又一陣的叫聲喚醒。“鄉親們,你們一定要看清這臭*老九走資派的罪惡嘴臉。一定要時刻牢記階級鬥爭”,吳主任用小喇叭大喊了一聲。
吳主任見眾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過來,咳嗽一聲,繼續喊道,“鄉親們,我們要時刻警惕著,與這走資派徹底劃清界線。他們是我們的敵人,我們一定要把這些反*革命,資本主義的走狗,臭*老九們批的再也爬不起來,我們要天天批,時時批鬥...”。
批鬥會在吳主任的慷慨激昂下,一直進行著。吳主任每說兩句,就會看看張澤遠。後麵的兩個革命小將也配合的很好,見他還是那副死不認罪的表情,就往張澤遠身上踢一腳。而張澤遠始終是脊背挺直,一言不發。哼,以前他們批鬥過的那些人,沒有不認罪的。感覺到丟麵子的兩個小將不由心中生恨,腳下愈發用力。整個公社大院,除了吳主任高亢嘹亮的批鬥聲外,就剩下那噗通、噗通的腳踢在張澤遠後背上的聲音。
批鬥的慘狀,看的下麵有不少群眾都不忍再看,可又不敢不看,上麵的那個吳主任可是正盯著他們呢。今天的這一幕對於整天生活在山窩窩裡,沒有真正見識到批鬥的殘酷的清河灣的村民來講,衝擊實在是太大。在他們淳樸的觀念裡,實在是不能夠理解為什麼批鬥這位聽起來很厲害的專家,專家不是應該受到尊重的嗎?他們感覺到迷茫,也能感覺到到挨批鬥的人好像是無辜的,可他們無可奈何,隻能也跟著一起批鬥。
彆人沒有注意到芽兒的表情,但是一直抱著她的杜爹確實把芽兒臉上的淚水看的清清楚楚,心下大驚,孩子是真的被嚇到了,“芽兒,彆怕,爹爹在呢”,這些整天沒事乾的紅衛兵們,杜爹邊哄著芽兒,把那些紅衛兵也埋怨上了。
直到張澤遠最後實在支撐不住昏倒在台子上,這位值得尊敬的學者都脊梁一直挺的直直的。批鬥對象被批昏倒了,批鬥大會也就暫時中止,明天繼續批。張澤遠就這麼被隨意的被遺忘在台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