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進站時,剛打了個盹翟耀輝被懷裡小丫頭的小動作給弄醒了。睜眼一看,小丫頭跟個蠶蛹似的正費勁巴拉的編辮子呢。翟耀輝有點想笑,這小丫頭平時最貼心,睡覺的時候都老老實實的,生怕一動把自己給吵醒了。這會竟然沒等自己醒就偷偷的梳頭發紮辮子的,看樣子這會她也有點緊張了。不過,小丫頭肯定會是白緊張了,這麼可愛漂亮又貼心的小姑娘,家人見了肯定會喜歡的不得了。尤其是自家老爺子,可以想象的到,這往後肯定把小丫頭當成寶,把自己當成草。
在翟耀輝和馮凱再三保證沒有口水印、小辮子很滑溜、小臉很乾淨後,緊張的芽兒才稍稍放下心來。第一次見翟爺爺家裡的其他人,自己一定要給大家留一個好印象,不能丟了自家的麵子。
一行三人下車時,翟耀輝不顧芽兒的反對,又用軍大衣把芽兒裹得嚴嚴實實的抱了起來。冬天的清晨是一天最冷的時候,好不容易把小丫頭平平安安的帶過來了,可不能在家門口再把人給凍壞了。
順著人流往外走的翟耀輝和馮凱商量著一會是先帶小丫頭吃個早飯再等第一班電車,還是直接租個三輪回家。不過,沒等倆人決定好該怎麼辦,就被芽兒清清脆脆的一嗓子給嚇著了,“翟爺爺,翟爺爺,這裡,這裡”。
兩個人抬頭一看,可不是,出站口外麵一身便裝、正眉開眼笑朝他們揮手的不是翟明山又是誰。翟耀輝和馮凱當然知道他們兩個可沒有這麼大的麵子,能讓老爺子親自過來接人,看樣子他們都沾了芽兒的光了。不過,馮凱還是在心裡念叨了幾句,芽兒和翟爺爺應該也沒有見過麵啊,怎麼芽兒一眼就認出來了。這輝子和翟爺爺長的也不大一樣啊,總覺得這小丫頭跟翟爺爺好像有什麼小秘密似的。
在芽兒眼裡,翟爺爺跟三年前相比,變化不大。依舊是精神矍鑠、中氣十足,隻是兩鬢的頭發更加灰白了些。不過,這老爺子也太會搞突然襲擊了吧,自己這邊三個人都是孫子輩的,倒是勞他老人家親自來接站了。
等三人出了站,翟明山上前把翟耀輝懷裡裹得隻剩下一個小腦袋的芽兒接過來,使勁的往芽兒臉上親了兩口,哎呦,可真是想死他老人家了。被翟爺爺給突然襲擊了一下子的芽兒,小臉立馬變成粉紅粉紅的。這幾年自己大了,以前的習慣也改的差不多了,這翟爺爺乍一來上這麼一下子,還真的有點不適應。不過,芽兒這會很感動,大清早的翟爺爺親自來接站,心裡那份小緊張突然消失的一乾二淨,隻剩下暖暖的溫馨。
“翟爺爺,您怎麼來接我們來了。剛剛翟哥哥還說要帶我去坐電車,我還沒有坐過電車呢”,芽兒往翟明山臉上也使勁親了一口,然後示意翟爺爺趕緊把自己放下來,自己現在可不是四、五歲的孩子了,加上身上的這身衣服,有五、六十斤重呢。見芽兒問出了他們想問的問題,翟耀輝和馮凱兩個也都看著翟明山,他們實在是受寵若驚。
“嘿嘿,那啥,本來是你大翟哥哥要來接你們的,我沒讓他來。我每天早上都這個時候起來打拳,正好順便來接爺爺的小孫女”,說著那粗糙而又溫暖的大手揉向了芽兒剛梳的整整齊齊的腦袋。這孩子跟以前一模一樣,貼心孝順。小丫頭嬌憨可愛,眼神清澈,眸若清泉,讓人看了就不由得心軟,哎,李大哥和杜兄弟都是好福氣啊。
“芽兒,咱們趕緊回家,勤務兵在馬路對麵等著咱們呢。芽兒,我跟你說,你翟奶奶昨天可是特意買了五花肉,估計這會在家正給你們包大肉包子呢”,說著翟明山拉著芽兒,自顧自的朝馬路對麵走,把背著大包小包的翟耀輝和馮凱扔在後麵,反正自己也不是來接他們的。翟耀輝他們見狀,趕緊跟上,估計他們倆要是再慢一會的話,說不定這老爺子就先帶著孫女回家吃肉包子去了。
到了馬路對麵,看了眼這輛以特殊字母開頭的軍綠色吉普車,芽兒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認識了一位大首長,這個字母開頭的車不是一般人就能坐的。不過,看看比自己還興奮的翟爺爺,芽兒表示要淡定,要淡定,還是把翟爺爺當成普通的老爺子好了。
70年代的首都,還沒有什麼高樓大廈,更不要說車水遊龍,整個城市呈現著一種灰色的色調。由於時間還早,路上行人並不多,所以一點都不存在什麼交通堵塞的問題。這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翟明山和芽兒,一老一小,指著窗戶外麵一個說,一個聽,都興奮的不得了。後排的翟耀輝他們,懷裡抱著大堆的行李,看著前麵一老一小有點無奈,有點困倦,這老爺子把人忽略的也太徹底了。
坐在駕駛座上,本來一臉嚴肅、認真駕駛的小勤務兵同誌,見平時威嚴逼人的老首長這會笑的跟彌勒佛似的,聲音慈愛的讓他差點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還是自己那位有活閻羅之稱的老首長嗎,不是被什麼東西給附身了吧。胡思亂想的小同誌,一個不留神差點把車撞到路邊的護欄上。不過,被翟明山虎目一瞪,小勤務兵立馬腰板挺得筆直。嗯,還是那個嚴肅的老首長,沒有換人,剛才肯定是自己的錯覺,自己的錯覺。
沒等翟明山說儘興,這車就駛到一個不起眼的大院門口。大院從外麵看一點都不顯眼,不過看看門口脊背挺直、荷槍實彈的警備員,倒是讓窩在翟爺爺懷裡的芽兒,挺了挺小脊梁,自己不能露怯,給翟爺爺他們丟了麵子。
雖然車牌號十分的熟悉,認真負責的警備員還是親眼檢查了一番。見車內坐著的是懷裡攬著位小姑娘的老首長,另外兩位也都有印象,啪的一聲行了一個帥氣的軍禮示意放行,然後目不斜視的又重新回到站台上戒備。
這兩年看多了公社和縣裡那群穿著軍裝卻顯得不倫不類的紅衛兵小將,這一看穿著同樣的軍裝卻顯得威武帥氣、英姿颯爽的兵哥哥,連一向自詡為淡定的芽兒,也不由的兩眼放光。等車開進大院老遠,芽兒還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幾眼,看的翟明山和翟耀輝他們都心裡酸溜溜的。翟明山心裡打算著,等回家就把自己那身最新的軍裝穿上,再帶上肩章,肯定要比剛才那幾個毛頭小子帥氣的多。哎,早知道芽兒喜歡這樣的,自己早晨就不該穿這身便裝出門。
這大院確實很大,裡麵都是一棟棟紅磚綠瓦的兩層小樓的獨門小院,最後吉普車在中間位置的一個小院前停下。
“馮小子,你也先彆回家了,時間還早,估計你家裡人這時候還沒起床呢。先跟我們進屋吃早飯去,吃的飽飽的再回家”,翟明山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這車裡還有倆人呢。
“哎,翟爺爺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最愛吃的就是翟奶奶包的包子”,馮凱也不客套。
“喲,你小子什麼時候客氣過,小時候可沒少在這裡蹭吃飯。隻不過前幾年...”,翟明山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了。前些年兩家的關係非常好,隻不過這幾年由於兩方政治立場的不同,兩家雖不至於交惡,但總也不像以前那樣親如一家了。不過,這兩個小子的關係倒依舊很好,兩家大人也都很有默契地不乾涉他們的這份友情。
這邊沒等翟耀輝他們把車上的行李都拿下來,屋子裡的人聽見動靜,倒是呼啦啦的都出來了。
“老伴,這就是小芽兒,怎麼樣,比我跟你們說的還漂亮可愛吧”,翟明山拉著芽兒邊往裡走,邊跟一位年約六十多歲的老太太介紹。這一堆人隨後就直接進了屋子,直接把院子外麵抱著大包小包行李的翟耀輝和馮凱給忽略了。不過,翟耀輝他們最近被忽略的次數太多,現在已經非常淡定了。摸摸鼻子,繼續充當搬運工。不過值得他們高興的是,認真負責的勤務兵小同誌留下來幫他們了。
翟明山也不等翟奶奶開口,指著跟翟學文並排站著的年約四十多歲、一臉笑意的阿姨繼續介紹,“芽兒,這位是你翟哥哥的母親,你叫她翟伯母或者張阿姨都行。這位是你翟哥哥的大哥,也是你另外一個翟哥哥”,這會說的是跟在翟奶奶後麵的一位二十多歲的大哥哥。不過長的跟翟耀輝不太像,估計這個大翟哥哥更像母親。這會他見爺爺跟小客人介紹自己,笑的一臉親切,雖然據說也是位兵哥哥,但比起高大健碩的翟耀輝來卻顯得溫文爾雅。
聽翟爺爺介紹完,芽兒斂斂氣,挺挺小身板,上前跟翟奶奶他們問好。清脆甜軟的聲音,如泉水叮咚般舒服自然,態度大方不羞怯,雖然在翟奶奶他們看來那直直的小身板有點裝大人的嫌疑,不過卻顯得小丫頭更加嬌俏可愛。於是本來的七分期盼、三分好奇,一個照麵的工夫變成了九分歡喜,再加上一分愛屋及烏,就成了滿滿的十分喜愛了。
等芽兒小大人似的問完好,本來就喜歡孩子的翟奶奶一時控製不住,一把拉住芽兒心肝寶貝的一陣喊,可是把芽兒給羞的粉雕玉琢的小臉越發顯得粉嫩,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等這一家老少都親熱夠了,肩扛手提的翟耀輝和馮凱才被人發現。翟奶奶看了看比前兩年更加高大健壯的孫子,雖然比以前黑了不少,但精氣神都不錯,心裡高興的不行,嘴裡卻打趣道,“我當時還想著你們下鄉要遭罪了,沒想到你們倒是去享福去了,看這身板壯實的,沒少吃好東西吧”。
“翟奶奶,你可說對了。雖說乾活的時候也挺累,但也比起翟爺爺的操練來就自由多了。而且山裡好吃的東西可多的很,我們這兩年可是享口福了。山雞、野兔子、野豬、傻麅子,哎呦,那個滋味現在想想都要流口水了”,馮凱連說帶比劃的,把這幾年的下鄉生活描畫的跟去野外郊遊一樣。
“翟奶奶,看見了沒,這地上的這些可都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山貨,蘑菇木耳,核桃鬆子。我們還背回來兩個臘好的豬大腿,還有魚乾,臘山雞什麼的,這些都是老鄉送的”。
翟奶奶他們一看,還真的給嚇一跳,這一大堆的東西可不得有一兩百斤啊。還有兩個用牛皮紙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長條形的東西,應該就是臘豬腿了。這老鄉們就是實在,再一想這些熱情實在的老鄉可不就是芽兒村的鄉親麼,想到這裡翟奶奶又拉著芽兒揉搓了一陣子。